她摸摸他的软发,“放心,有我在就算有鬼也不敢欺负你。”
鬼怕恶人,即便是灵魂穿越换了个身体,那她柳定西手上也沾了成千上万人的血,煞气比一般厉鬼还重几分。
温玉不知道她的想法,但心境竟然真的被她这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拍的安定下来。
两个走不远果然看见一间废弃的小寺庙,庙宇门前结了蜘蛛网,半个大门倒在地上,能看见里面正殿上方的“大雄宝殿”四个字,看来是真的许久无人了。
破庙旁边有一条小路,绕道庙后有一条柏油路,向东走逐渐看见街边停了几辆车,不远有一个岔路口,里面果然是一条街的店铺,而且许多家门前还挂着红灯笼,映着黑色的牌匾看起来怪诡异的。
街上偶有人来往,店铺都关着门,但这些店铺的装修风格大多复古,木门纸窗,窗里透出光亮。
家家户户都亮灯,有人直接推门而入,有人敲门后有人开门,两人低声交谈些什么,然后有的入,有的不让入,不知什么规矩。
整条街都很安静。
她往两旁看着,牌匾上有的写着“古玩”“古董”之类的字眼儿,有的写的却是“阴阳”之类,更有甚者没牌匾。还有在门口插棋子的,三角旗,黄旗白旗都有,有的写字有的画符。
温玉显然也被这景象惊讶到了,抓着她的袖子小声问:“这地方怎么怪怪的?”
一条街都鸦雀无声,也没有人叫卖,街上来往的都是顾客,看不见一个店主,连进出都是只开半扇门。
街道不长,很快就到最末尾了,果然看见一家挂着“玄通”牌匾的店铺,门前没有灯笼,她带着温玉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先敲敲门,里面出来开门的是个骨瘦如柴的老头儿,留着一把山羊须,穿着灰色中山装,上下打量她两眼后问:“看东西?”
她觉得这话问的有点怪,但又不知道怪在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想来想去说:“我找常有夜,你告诉他我叫柳定西。”
她提起常有夜的名字,老头儿多看了她两眼,侧身让开门,“进来吧。”
她有些诧异,“这就放我进去?”
老头儿道:“刚店主嘱咐过了,说有位柳小姐要来。”
看来是李秋风给他打过招呼了。
她带着温玉进去,进门后发现里面跟她想象的很不一样,并没有摆的满满当当的古玩,而是一个装修的古色古香的会客厅,厅子不大,就四把椅子,东边供着一座神像,神像白须白发,手搭拂尘,桌案上有新鲜的供果,香烟缭绕。
没听说卖古玩还供神像的……
他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推开里面一道小门,说:“店主,柳小姐来了。”
里面传来常有夜的声音:“好。”
然后是一阵小声的嘀咕,不久后常有夜就从里面出来了,见到她说:“军师说你要来看东西?”
他今日打扮相对来说很正常了,一身玄色长袍,跟苏少卿的风格有些像,但他穿起来显得稳重不少,没有苏少卿那股斯文败类的感觉。
她站起来,“想看一副棋,最好有些年头的。”
“棋……”他挥手让她坐下,老头儿送上来茶水,他喝了一口,眼睛转了转,“什么棋?”
她看看温玉,“象棋围棋都行。”
常有夜想了想,看向老头儿,老头儿摇摇头,两个人好像串好了什么供,他说:“你等我一会儿,一会儿我陪你出去一趟。”
说完,他回里面小屋有低声说了些什么,看来里面似乎才是谈生意的地方。
不多时,他出来道:“跟我走吧。”
三个人出了门,她随口小声问:“你供的是哪位神?”
“三清祖师爷。”
“……”
她噎了一下。
看来他主要不是卖古玩的,那只是个副业。
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他道:“淘古董有的也要拜三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过我确实不是个地道的古董商人。”
他带着她来到一家点着灯笼的店铺前,敲敲门,开门的是个八九岁的童子,童子看见他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常叔叔。”
嘿,看来这一条街的人还都互相认识。
常有夜拍拍他的胳膊,跨不进去。
她好奇的看看那小孩儿。
人家对孩子都是拍头顶拍肩膀,他怎么拍胳膊?
但不容她多想,常有夜已经进了店铺里,她忙跟上。
里面陈设跟玄通又不太一样,两旁博古架上摆着些物件,小厅里的椅子上坐着个老年人,正用着茶,看见他们三人进来只抬了下眼。
童子道:“爷爷在里面谈事情,我去叫他。”
柳千雪忙说:“我不急。”
常有夜道:“那先等等吧。”
本来这事也是有个先来后到的。
童子一边倒茶一边说:“来拿货的,一会儿就好。”
常有夜点点头。
三个人坐着喝了一盏茶的时间,里面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中年人抱着一个包着黑布的盒子走了,另一个中等身材的老者笑着问常有夜,“怎么有空来我这?”
他把茶杯放下,“看东西。”
老者看看柳千雪,“给这位姑娘看?”
他点头,“棋。”
老者似是吸了口凉气,打量柳千雪两眼,“这年头收棋的可不多。”
常有夜道:“我听说你早年压手里一副?”
老者嘿嘿一笑,“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早年间他确实有收棋的喜好,但后来行情不好,他也就不收了,还砸手里一些,这几年大多便宜脱手了,唯有一副青釉瓷的棋子,年头久远,做工精细,他没舍得,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常有夜居然还记得。
他对那早来的男人道:“麻烦您再等等了。”
男人作揖,“我不急。”
老者对他们勾勾手,“跟我来。”
三人随他到内室,里面有一副桌椅,老者让他们自行落座,然后转身去旁边的柜子里翻了半天,翻出一个木盒,拿到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是两个檀木大肚窄口矮圆盒,拿出来后,最下面是一张纵横交错的棋盘。
他把两个檀木盒打开,里面是一青一白两色棋子。
常有夜各抓了一把看看,又看看檀木盒,说:“上好的青釉瓷,无杂色无裂痕无损坏,白色浑厚浓醇,青色翠然透亮,看檀木盒的样式雕刻和味道,应该有七百年历史。”
他松手,棋子哗啦啦落进盒子里,声音清脆如明珠落玉盘,“是真品。”
柳千雪的靖国虽然在本国历史上查询不到,但依她目前所知的历朝历代的文化习俗和穿着等推测,靖国历史应该比这盒子棋要早。
她点点头。
常有夜道:“都是同行,前辈给个指示。”
老者心在滴血。
虽然现在古棋行情不好,但不代表它年头短不值钱啊!这副棋若是遇见个识货又喜欢的,那绝对大赚一笔,可以狠宰一顿,但他万万没想到遇上了常有夜。
想狠宰是不行了,市面价卖他又舍不得,不卖行情不好,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上一个有钱又识货又喜欢的买家……
正两难时,柳千雪道:“你只说它值多少钱?”
老者笑了,“小姑娘说行外话了不是?这哪是值多少钱的事儿?”
这是能不能多宰点儿的事儿啊!
常有夜伸出五只手指。
老者面露难色,“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市场价也得这个数吧?”他比了个七。
常有夜低头一笑,“这东西若是没人认,还值钱吗?”他拈起一枚青色棋子,“这瓷是好瓷,保存的也完整,做工虽然精细,但还没到惊才绝艳的地步。而且这东西在市面上受众不广,增值空间也不大,收藏者更是少之又少。你的那个所谓市场价的数是按照这个念头里瓷器的中上乘水平要的价。大家都是同行,前辈怎么犯糊涂了呢?”
七这个数是名窑出品的七八百年的好物件,保存又好做工又精,还具有较高收藏价值的,但这副棋做工还没到那个精细程度,只能是中上成,而且也不是名窑出品,更没有什么传说和历史记载,绝对不值这个价的。
若是外行可能就被他糊弄过去了,但常有夜好歹也算古玩界的半个行家,能吃这个亏?
本来想试试的,没想到还是被拆穿了,老者不好意思的笑笑,“总得有个手续费不是?而且,你能找到我这来,那不是也别无选择吗?”
他就是别的地方买不到才找到他这来的,虽说这东西现在不太值钱,但也是可遇不可求,别人家还没有呢!
他把目光放在柳千雪身上,只看她喜不喜欢了。这东西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要是真喜欢,多少钱不也买了?
“姑娘,现在手里有这东西的可不多了,就算别人有,那也未必比我这个好。我留了它这么多年,也是舍不得随随便便送出去的。”
别的地方他不敢说,但万年街他敢打包票,古棋绝对没有比他这个更好的了。
她看出来他这是说不过常有夜所以转移目标要攻陷她,但这也恰恰证明了常有夜说的更有道理,这副棋不值他说的那个价钱。
但他说的也有道理,常有夜能带她来这,恐怕别的地方还真买不到。
她犹豫的看着他。
要么,就按他说的给吧?说实在的,她现在好歹亿万富翁了,这两个数对她来说也没差多少。
常有夜轻轻朝她摇摇头,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垂着眼睑说:“本来就是没本的买卖,前辈适可而止吧。”
老者闻言,瞬间变了脸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