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那连自己姑父车胎都能扎爆的手段，放个四十多盒烟花算什么？小意思。
慕瑶估计十五之前都不会回来，别墅漆黑，她打开门开灯，发觉这房子太大是真不舒服，还不如小宾馆住的舒坦。
屋子里暖气很足，脱了衣服从墙角把那把剑提在手里回房间，把门关严了，然后拉开抽屉看了一眼匕首，把剑放在枕边，一方小天地里才觉得有些安全感。
她躺床上长出口气。
“长衫，你可别怪我准备移情别恋……”
“你要是怪我，就来索我吧……”
“你怪我，就来找我。”
也不知道都自言自语了些什么，也许是跨越千年时空他真的听见了，当晚柳千雪竟然真的梦见长衫一身月白色长袍站在梨花树下，她推开院门时，他手提一坛满堂雪笑吟吟看着她，眼中是三月春光。
他抬起手中满堂雪递给她，她伸手去接，可是突然，他指尖一松，酒坛落在地上“哗啦啦”碎了一片，烈酒洒满地，触底忽起烈火，瞬间将长衫包裹住，火舌甜食着他的裙摆攀爬而上。
她惊愕不已。
他的笑意僵在脸上，眼神却寒如三九冻雪，“你背叛我！你背叛我！”
大火无边无际蔓延开来，浓烟滚滚，阳春艳阳天瞬息之间已是烈火燃城，目及之处莫不焦土，一片死亡腐臭的焦黑。
火包裹住他的身躯，一袭白袍已烧灼成破破烂烂的黑袍，挂在他身上。脸上早已被黑烟熏得不见面貌，唯有一双明亮的眼，带着极致的怨恨和不甘，死死的盯着她，若眼神可为利箭，怕她此刻已万箭穿心。
眦目欲裂，他眼中留下一行血水，混着烈火灼烧的焦黑和腐肉，恐怖至极。
他启唇，口中不断涌出黑褐色的液体，整个身体如同被烈火烤化一般，一层层从头到脚往下流着粘稠的黑红色脓液。
她已经看不清他的唇是否还在动，除了眼睛，他的所有部位都在流，整个人就像一团失去了支撑的泥团，从外到内从上到下的化成一滩黑水烂泥。
但他的声音还在。
如同从遥远的空间、记忆的最深处传来的极致的怨怒，一遍遍重复着。
“你背叛我！”
“你背叛我！”
“你背叛我！”
……
柳千雪惊醒，死死瞪着头顶水晶灯，她睡觉不挂窗帘，冬日的清晨并不明亮，天灰蒙蒙亮。
浑身冷汗，睡衣贴在身上。
剧烈的呼吸了几口气，那声音才从脑子里转到耳边，再渐渐减弱到不见。
她闭上眼长出口气。
长衫怪她了。
也是，怎么能不乖罪？他死的冤枉死的委屈死的不值，他本来可以活的很好，却为她甘愿舍弃了性命。
那是她一辈子、两辈子、生生世世都还不起的债。
如果做出这个决定后，自己每日都要活在这样的梦境里，那么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她的脑子只停留在这句话，要么就是空白。
白着白着，脑海画面渐渐黯淡了下来，变成了一片黑色。
她到山上解围时，山已经被烧成了荒山，她没有找到尸体。
她一直不敢想象他在大火里经历了什么，可是昨晚，她看见了。
就是那样的吗？
全身化成了脓水，滩成一片，然后再被烤干，蒸发……
是这样吗？
她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眼睛一湿，脸颊便有热泪划过。
她在床上蜷缩许久。
即便三千守城军对三万攻城军，她也没这样不知所措过。
情之一字，最伤人。
她以前从不信，一是先前有长衫，长衫不离不弃，二是后来无长衫，无他无情。
现在想来，并非是无情。
“叮铃——”
一声铃响吓得她一哆嗦，是温玉说他已经出发了。
不知道躺了多久，竟然已经七点半了。
从楚宅到这里要一个小时，她摸到手边的银剑和枕头下的匕首，一手一个握在手里，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波涛汹涌，然后下床洗漱。
温玉说他还没吃早饭，柳千雪便又从冰箱里找了食材来简单做些。
刚倒了油在锅里，她想起在楚枭寒别墅他煎蛋的样子。
其实她会做饭。
常年行军打仗在外，什么不得会点？只是说味道可能不大好，急眼了生鱼也啃，但烧火煮熟她其实还是会的。
于是温玉一进门就看见了四五个糊成煤球的东西躺在盘子里。
柳千雪还在平底锅前做着最后的挣扎，给他开完门就冲回锅前，安慰道：“别担心，第一次没经验，这回肯定行！刚才肯定油放多了……”
她是真没想到，人家打个鸡蛋晃两下就能出锅的东西，到她手里怎么就跟中邪了似的，不是不熟就是全糊，更有甚者，外面糊的掉渣嘎嘣脆，里面居然还是淌黄！淌的水儿似的！
这他妈的高科技煤气还没野火架个棍子串条鱼好操作！
她的“厨艺”还只停留在单纯的煮熟烤熟等“熟了就行”，和生吃鱼生吃草等“吃不死就行”的“能吃就行”，在她认知里东西能吃就算会厨艺，所以现在让她为了待客弄点像样的东西出来，那真是十分百分的为难了。
温玉见她没有要招待自己的意思，只好自己动手企图找一双拖鞋出来，但翻遍了鞋柜也没看见一双男士拖鞋，只好穿着袜子进来了。
柳千雪抽空扫了他一眼，看见他一双红色的袜子，有些局促的站在餐桌旁。
她笑道：“鞋柜里有拖鞋，自己找一双。”
“没有男士的。”
“那就穿女士的啊。”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双拖鞋而已，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有身体重要吗？着凉了怎么办？”
“有地热……”
她把煎蛋翻了个个，“地热也不行，快去穿！”
温玉很不能接受，拉把椅子盘腿坐上去，“地上不凉。”
她被气笑了，“你打算坐上面不下来了？”
温玉一副“就是如此”的样子。
过了半晌也没见她把蛋煎好，他忍不住问：“雪姐姐做什么呢？煎蛋吗？”
她点头。
他按捺不住好奇过去看，然后便叹息道：“雪姐姐，你是不是不会做饭？”
“别瞎说！”她佯怒。
他把锅铲夺过来，“雪姐姐休息吧，我来弄。正好我没吃饭，饿的不行了，我怕我有生之年等不到你煎好一个蛋。”
没想到温玉年纪不大，做菜居然还是一把好手，熟练极了。
她一边抓了把买来的去壳榛子一边站在一旁看着，“你还学了厨艺？”
“没有，”他手法熟练的把蛋打个翻，翻过来的一面已经煎到金黄，“我妈做饭不行，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就得弥补一下。”
其实就是嫌她做的难吃又不想吃外卖，只能亲自动手。
温玉煎好了蛋，柳千雪煮的粥也好了，再从冰箱里拿了罐臭豆腐和半碗豆瓣酱出来，然后洗了个黄瓜，一掰两半的递给他半截，“我难得准备一下，你别不好意思，放心吃，就当自己家。”
温玉有些震惊于她难得的“准备”，实在想不出来连着黄瓜蘸酱都算“准备”，那她平时是吃什么？
说话间，她已经去鞋柜里找了双拖鞋，扔在他面前的地上，“虽然小了点，但总比踩地上好，你别嫌弃，凑合一下。”
他嘴角有些抽搐的看着地上那粉嫩嫩的猫咪拖鞋，“这……这是……”他目光转到她的脚上，用手一指，“雪姐姐，我觉得你脚上这个白色的不错。”
她脚上的是一双极其素雅的白色拖鞋，没什么特殊的装饰。
她宝贝似的一缩脚，“这是我的，你凑合那个吧！”
这东西都是慕瑶买的，就这么一双像样的还是她后来实在受不了慕瑶那些粉嫩嫩的少女心自己去准备的，温玉不想穿猫咪，她更不想！
盘腿坐在椅子上，他竟然有些同情那双被人嫌弃的拖鞋。
雪姐姐不愧是敢拒绝楚枭寒的女汉子，这喜好都跟一般女人不一样。
“雪姐姐，你一个人在家，不闷吗？”
她蘸着大酱咬了口黄瓜，含糊道：“闷啊，这不找你来了吗。”
其实他觉得没这么简单。
“昨天怎么没吃饭就走了？”
“嗯……你爷爷后来找你哥说话了吗？”她问。
他点头，“找了，而且说了许久，我哥回来后心情就不大好。”说到这，他好像发现了其中的某些联系，“雪姐姐知道他们说什么了？”
她舀了口粥，“大概知道吧。”
“其实……昨天不是我要去写生，是哥哥非要拉着我去的。”
他发誓他不是故意要出卖楚枭寒，他这可都是为了他哥好！他虽然年纪小，但也明白感情上不能有误会，喜欢就是喜欢，受不了隐藏和算计，他觉得他哥这样浪漫的心思柳千雪应该知道。
但是这话他是因为这个原因说出来的，她却不是这么听的。
她嘴唇微勾，咬着黄瓜说：“是吗，昨天初一，还有那么多亲戚来，不在家陪长辈，却拉你去写生，你哥还真是喜欢你。”
他撇嘴，“可得了吧，我才不想去呢，是他自己要去找你，让我陪他扯谎的。”他愤恨的咬了口黄瓜，“还装出一副老大不愿意的样子。”
柳千雪没说话。他一抬眼就看见她嘴角的弧度，立马把楚枭寒的罪行抛之脑后，兴起道：“雪姐姐，其实我哥还不错，他就是不太会表达感情，太要面子了，丢不起脸，所以什么事都想别人主动，想别人给他个台阶下。雪姐姐，人无完人，你要不就迁就他一下吧？”
“你哥掌控欲太强，巧了，我这个人偏偏就野性难改，”她擦擦嘴，把纸巾准确无误的扔进三米开外的垃圾篓，“一山不容二虎，你哥和我，怕是会斗个两败俱伤啊。”
呵，从这到冰湖一个小时的车程，楚宅到冰湖也是一个小时的车程，如果走小路没有监控快点开四十分钟就能到。
她刚到冰湖就看见温瑾的车了，他消息挺灵通啊。
都派人监视上了，还跟她谈什么情说什么爱？他有资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