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个阴天,太阳一整天连个脸都没露,夕阳时分不见夕阳,姚月明在门口石头上坐了两个小时,终于在手机屏幕都变得有些刺眼时等到了柳千雪。
顾不上调暗屏幕亮度,她先把柳千雪的路拦住了。
“柳小姐就这么自信?”
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她的,微微一笑,“老太爷也没把你当成自己人,我好歹还有楚枭寒,总有自信的资本。倒是你,不知道靠着什么支撑在这拦我的路。”
钱不是白拿的,综艺不是白上的,人也不是白捧的,她该给楚枭寒干点实事儿了。
姚月明听说过她狂,但没领教过,此时初次领教倒是有些惊愕。
楚枭寒是怎么会看上她这种人的?
正要再说话时,身后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姚月明回头一看,瞬间就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撞了好几次铁板的门突然开了,什么理由都见不到的人突然站在眼前了,楚枭寒把柳千雪拉到身后,“姚小姐,爷爷年纪大了,没事还是少来打扰的好。你也好,别人也罢,我的事,还是不喜欢别人插手。”
别拿文玉清和老爷子说话,我听老爷子的话是尊敬他是我爷爷,但我自己的事,就算他也没能力掺合,你也就别再浪费时间往楚宅跑了。
柳千雪有些惊讶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说实话她没怎么看出来这祖孙俩有什么感情,但她觉得以楚枭寒的性格应该是孝子,怎么会说出这番话的?但转念一想他那商界翻云覆雨的雷霆手段……也是,楚总怎么可能任人摆布呢?
姚月明不敢看楚枭寒,被他两句话说的面红耳赤,跟传闻里的面瘫御姐歌手完全是天差地别,轻易就让开了路。
回到院子里,柳千雪关上门问:“楚总现在能不能把你的计划给我说说了?好歹我也是你一打下手的,你总得把计划跟我透个底,我才能不跑偏的给你不是?”
他皱眉不解:“什么计划?”
她拿起果盘里的梨脆生生咬了一口,赞叹道:“真甜!你说是叫我来给你挡桃花的,但在这待了两天,我发现这姚月明存在感实在太弱,要不是她堵我,估计我再住一个月都未必看得见她的影子。而且,你两句话就能把她摆平了,还用我挡什么桃花?”
这姚月明就是个打酱油的,楚枭寒以此为借口把她引过来,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楚枭寒的手机来了消息,他看了一眼,垂下的眼睫挡住了阴鸷的目光,“我现在,确实有些后悔了。”
真后悔把你这个不知底细不知真假的柳千雪骗过来,跟楚玥、甚至是楚敏妍和温玉一起合起伙来博老太爷的喜欢。
柳千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愣了一下,“所以?”
他缓步走向她,手掌缓慢的落在她头顶,仿佛重如千斤揉在手掌里,不轻不重的落在她头顶。
她看不懂他的表情,确实下意识的躲开了他的手。
手掌落了空,他稍微一愣便收回来,万语千言的疑惑堵在嘴边说不出来,不知道从哪一句问起。
她发觉出不对劲来,不着痕迹的退后几步,久违的警戒感包裹在身。
他忽而一笑,“怎么,对我如此警惕,怕我揭穿你?”
方才还不知如何开口的话突然有了突破口。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等着他的下文。
“这是等着我说证据?不打算先装个傻吗?”
“我这样还不够装傻的?”
“一个人的性格可以改变,但气质基本不会。对于你身上的种种疑点,你打算怎么给自己开脱,怎么继续哄骗我?说吧,看看能不能再一次打消我的疑虑,让我再被你骗一阵子。”
那消息是风扬发来的,按照他的要求把柳千雪从小到大从里到外查了个遍,也没找到她拜了什么世外高人为师。长衫依旧毫无消息,她性情大变除了被张源潜规则也没有别的更合理的机会和解释,但楚枭寒现在突然怀疑这事儿也许跟张源没关系。他所追查的一切,应该都只有同一个有所关联的答案,而这个答案,他觉得自己不会查到了。
他施施然的坐在椅子上,俨然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她心里一沉。
果然,她的预感是对的,他发现端倪了。
不过他与柳千雪熟识,能瞒他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柳千雪心里只慌了那么一瞬间,就沉稳了下来,也学他在一旁坐下,但却没说话。
他把手机里的信息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心惊胆战,干脆关了屏幕,“怎么不说话?不是挺能忽悠的么?”
“我正在思考是坦白还是继续忽悠。”
她坦荡的让楚枭寒忍不住侧目而视,就看见她脸上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不安和惶恐,平静的跟他最近接触的这个柳千雪又不太一样了,有一股子天下将倾我自岿然不动的气魄。
他这种形容词,在靖国叫做“兵临城下我自稳如泰山”,是形容将军从容不迫运筹帷幄的词儿。
其实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就算跟他挑明了,她觉得他也不会把这事儿宣扬出去,顶多就是解了合约两人一拍两散罢了,可她却莫名的不想落得这样的一个下场。
正想着,他蓦地出声:“你是柳千雪吗?”
她的手陡然收紧,微微张嘴,“是”和“不是”在嘴里你来我往的过招,还没等她决出个胜负,他轻笑一声,“你是谁?”
这个问题,下意识也会回答得出,不值得她犹豫斟酌,也没有理由犹豫斟酌。
可是能说出所有他们之间相处的细节,他又实在好奇为什么。
她也很惊讶,没想到他都知道她不是柳千雪了,第一个问的居然不是她为什么冒充柳千雪,或者是不是有意借此身份接近他,也不问真的柳千雪在哪,更不愤怒她的隐瞒欺骗将他玩弄于鼓掌,而是先问她是谁。
这可怎么回答?
告诉他自己是穿越过来借他老相好的尸还个魂,偷几十年的寿命再尝尝西北风的滋味儿吗?
她觉得这话说出来别说楚枭寒了,她自己都不信。
虽然有那么多穿越复活的离奇小说影视剧,但她觉得这事儿要真正经八百的说出来,还是太没可信度了。
可除了说实话,其他说什么都是欺骗中的欺骗。
能不能找一个婉转点的方式?
“你叫什么?”
楚枭寒的问题给了她说话的机会,“我也叫柳千雪,一模一样的三个字。”
“你家是做什么的?家中可有人健在?”
她眼睛转了转,还是说:“没有了。”
其实她爹娘家还是有远亲的,只是后来将军府获罪,怕被牵连,全都断了往来。她扛起柳家大旗后也不屑与之来往,她这柳家一支就算单独分出去的了,跟柳家没什么关系,说家里没人也不算错。
楚枭寒敏锐的从她那一闪而过的阴然神色里抓到了一点她的不悦。
看来不是没人,是没亲近的人。
“那你呢?做什么的?”
“我……”她卡壳了。
这怎么说?说她带兵打仗,吃人肉喝人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
呸,楚枭寒非把她当神经病不可。
“我……前科不良,打家劫舍的。”
他震惊的看着她,看的她怪不好意思的,还有点心虚。
“没有记录?”
她挑眉,“凭我本事,怎么可能?”
“道上名声不小?”
她想了想,点点头,“是挺不错,四海臣服。”
柳定西的名字堪比千军万马午夜凶铃,前线可不费兵卒震慑数万敌军,民间可夜止婴啼恐吓罪犯,真是名声不小。
楚枭寒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本国抢劫犯的匪首在通缉令上挂了两年了,联同一众党羽都在搜捕令上,根本没她这么个人,若是有,之前霸王拳馆那事闹到局里,她不可能被放出来。
别说楚枭寒保她,楚枭寒牵扯自己自身都得难保。
“关于我的职业,你还是别问了。”
她知道自己的谎骗不了他了,但她也不想说。
她没让他再纠结。
“你是如何知道我与柳千雪的过往?”
“听来的,你信吗?”她开发脑里拿出了她在前线忽悠将士为她卖命的本事,“我绑了柳千雪,本来想威胁她倾尽家产的,没想到这货那么穷!”在心里把柳千雪的银行账号骂了一遍,她接着说:“没想到偶然看见她深藏的一张合影,我一眼就认出来那跟她亲密合影的就是本国首富你楚枭寒。”
瞎话编到这,后续突然有了轮廓,“我在她身上没抢到钱,实在郁闷,刚好我跟她长的像,就想借着她的身份接近你,捞点好处。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出工就必须有收获,所以不甘心的冒充了她的身份。本想这一票干完拿着你的一个亿跑路,没想到功夫不到家,被你揭穿了。”
她偷偷觑着他的神色,不确定他信了几分。
此时的楚枭寒对她的话是一分也不信的,“你哪来一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
“整容的。”她早想好了,“背上的胎记是纹身。”
他要是让她洗了证身,她就把那一块皮肉毁了,无非多加一道疤。
“她人呢?”
“关起来了。你别想见。”
他当然不会提这个要求,万一提出来了她拿不出来人怎么办?
看着她这费尽脑汁找说辞骗他的样子,他竟然没有多大火气,反而觉得很好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嘴角竟然真的就带起个笑的幅度来。
她看的一愣一愣的。
这种紧张对峙的时候是他的哪个脑子支配他笑的?
“你就是她。”他突然说:“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