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眠春勉强抑制住这身子从心底生出的恨意,她盯视着李妈妈,慢慢问道:“我再问你,卓相……知道此事吗?”
她连“父亲”二字都不想再喊。
此时李妈妈缓了过来,额上满是冷汗,摇头说:“我不知道。”
也是,那个男人心机深重,即便真的在其中掺了一手,也不会轻易留下把柄和痕迹。
卓眠春握紧双拳,她抬手示意一下。
不等李妈妈扑上去求她,她的脖颈忽遭重击,脑袋一歪便昏死过去。
暗卫正要拖走李妈妈,卓眠春开口说道:“白氏害死我娘,我娘在地下活的多孤单,我要她去陪我娘。”
她吩咐一番,暗卫将李妈妈扛在肩上,送回原处去了。
……
寿春院。
白氏翻来覆去,却毫无睡意。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暗淡的月光透过白纱窗,映照在地上,房里勉强有几分微光。
白氏想了很多,想到和卓相年轻时交换的定情信物,想到得知卓相成婚时的天崩地裂,想到骄傲的自己狠下杀手,想到那个女人临死前瞪大的眼……
今夜天气阴寒,下午便开始刮风。
靠窗的桃树枝丫被风刮过,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与窗台摩擦着。
白氏心绪难安,镇国候回来了,那个小贱种又不像以往那样好拿捏,她得了势,府里往后还有她和战夏的容身之地吗?
卓相那个男人,是她的枕边人,她最为清楚他的性格行事。
一旦她和战夏没了作用,卓相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开她们!
“我能弄死那个小贱人的娘,我也能弄死她!”
白氏喃喃自语,表情狰狞。
耳边风声呼啸,还有几声闷雷响起。
要下雨了。
忽然一阵风吹来,蓝亮的光芒照耀进来。
白氏转头看去,原来是窗户被吹开了,在月光和蓝色细线闪电下,梅树伸展着枝丫。
她叫了声外间的丫鬟,却无人应声。
白氏皱了皱眉,坐了起来,掀开软被刚要起身。
忽然一个巨大的黑色倒影出现在屏风上。
白氏手一抖,吓得连忙将枕头下的佛珠串链拿在手里,惊疑不定地看着屏风。
那黑色倒影隔着屏风,是个披头散发的人形,下方的脚悬空,竟然是站在半空中的!
“你、你是谁?是谁!到底是谁在外面!”
白氏举着佛珠在面前,尖锐的声音充满恐惧。
“我是谁?我是……年……娇……兰……啊……”
这拖长的声调阴森尖利,听不出是男是女,却仿佛在白氏的脑海深处响起。
年娇兰?
是她!
白氏到底手里人命多,极度的恐惧带来的是满腔的杀意,她双目充满血丝,毫无平日里慈祥万端的菩萨模样,像是恶鬼般冲向屏风后。
“是谁在装神弄鬼!年娇兰已经死了!那个贱女人已经死了——”
白氏话说了一半,就呆住了,随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尖叫:“啊!!!”
只见屏风后,一个白衫女子漂浮在空中,满头黑发遮住她的脸,只剩下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
那白衫上,满是大块大块的红色血迹,长发上似乎也在滴着血。
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白氏的鼻腔,让她瘫倒在地上,不住干呕,最终晕了过去。
“轰——”
雨终于落下了。
炸裂天地的轰鸣雷声掩盖了一切声响。
白衫女子撩起长发,看了看晕倒的白氏,收回挂在横梁上的细线,双脚落地,将现场收拾好才悄然离去。
……
第二日,白氏重病。
下人进屋伺候时,发现白氏倒在地上,开着窗户,雨水打湿了白氏的衣裳,已经发着高烧烧糊涂了。
相府顿时忙作一团。
几个大夫来来去去,煎药的下人行色匆匆。
退烧药、安神药……几碗药汤喝下去,却对白氏的病没起太大作用。
白氏病倒在床上,神志不清地一直大喊大叫着“不要杀我”、“我错了”、“放过我”等等。
但凡有耳朵的,都知道这是听不得的内宅阴私。
卓相来看了几次,听到之后脸色阴沉地把这些人赶了出去,只留下白氏的心腹李妈妈照顾,连卓战夏也只在白氏昏睡时进来过一两次。
卓相本有些怀疑白氏的病,但一切证据都表明,这只是白氏因为心虚导致心病发了,碰巧又遇上淋了雨高烧,才得了重病。
“父亲,母亲现在病得很重,府里的大夫都是废物。不如你进宫去请太医吧?”
卓战夏急匆匆地走进书房,神色焦急。
本来能回家就已经是万幸了,想着回来和母亲好好商量怎么对付卓眠纯的事情,但是没想到这个时间点镇国候过来了,反倒是母亲生了大病了。
白氏已经重病五六日了,再拖下去,怕是连命都要没了。
卓相眉间浮起忧色,叹了一口气,“若是要请太医,必须要先请示皇上。你先回去,我这几日便上书。”
卓战夏闻言,眉头蹙起,“可是父亲,母亲现在的情况真的很不好……”
“皇家有皇家的规矩!我心里也很着急,但一切必须按照规矩来!你先回去吧。”卓战夏见卓相似乎也很担忧,跺了跺脚,不甘地离开。
卓相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里掠过一丝诡谲。
不到十日,白氏殁了。
“娘——”
卓战夏扑到堂中的棺材上,泣不成声,一旁的李妈妈抹着泪劝她。
此时的相府,入目的白色一片凄凉。
檐角挂着白色灯笼,垂落的白色流苏随风飘荡。堂外的白幡竖立着,下人身上皆裹着白布。
大堂门是开着的,一阵脚步声传来。
李妈妈朝后看去,脸上便是一惊,充满惧色。
卓眠春跨过门槛,脸色平静地走近棺材,她和身后的白芍也穿了一身素色衣裳,却不是白色。
“你来干什么!你这个罪魁祸首!”
卓战夏眼眶通红地看着她,眸底满是恨意和敌视。
卓眠春瞥了眼她,视线凝在那牌位上,唇角扯了扯,轻声说道:“妹妹,你不用担心母亲在底下孤单,我娘会和她,‘好好’作伴的!”
这鬼神之说,在古代向来遭人忌讳。
卓战夏反射性地想到,卓眠春的娘在底下十几年了,她娘下去,岂不是会被卓眠春的娘折磨死?
她咬牙切齿地抬头对卓眠春喊道:“你这个小贱人,你怎么不和你娘一起在下面作伴?你早就该下去陪她!为什么你要害我娘,为什么要让我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