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几个字，蕴藏的信息量，十足沉重。
高明轩没有缩手，只是平静回望，说道：“不值得。”
段晟司肯定回答：“值得！”
段家的人，哪怕是伟大干净地死，也绝对不忍辱负重憋屈活着。
他段晟司，也素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既然这条命是方博雅当初所给，那他还了就是。
从此以后，便不用再对方博雅心存愧疚，再也不用因为这个女人而左右为难，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身边的人。
可惜这道理，他现在才回悟过来。
他应该早做决定，早该这么决绝的！
如果他早早就有恒心，何至于让妻儿走上那么一条路！
是他害苦了她们，如果再不能给一个交代，彻底跟方博雅断绝，他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坦坦荡荡，没有负担所为，才是真正活着。
可欠着方博雅，这后患永无止境。
为此，他宁可不活。
他沉了沉声，对好友嘱咐：“答应我，等我死了，让方博雅陪葬！”
割掉这个肾，从此以后他就不欠方博雅什么了，但是方博雅害了他的妻儿，那么，她也欠了他一条命。
他孩子的命。
他段家人什么时候吃过这个闷亏，没有人能做了那样的事情还可以走。
她必须陪葬！
而这一次，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可以坦坦荡荡报仇了！
可惜好友并不认可他的做法，握着他的手不让动弹，语气幽然说道：“不用这样，你不欠她什么。“
这话虽是简单，但段晟司何等聪慧人物，一瞬间就听出了话里的言外意思。
他震惊看着高明轩，苍白的唇微微抖动，“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这颗肾，不是方博雅给的，你不用还给她。”
见好友当真急坏，高明轩没再停顿，一口气将解释道了出来。
“什么？”
段晟司惊诧，整个人似乎被雷劈了一下，僵滞抬眼，看向方博雅。
“怎么回事？”
“三年前，给你肾源的是来自M国的一位即将过世的华裔小姐，正好同一天，方小姐住在同一所医院，而她的肾源资料，跟那位小姐一样。因为某些原因，这消息传到华夏时候，就变成了方小姐是你的恩人。”
高明轩说道，眼中冷光闪过，“所以段晟司，从一开始，你就不欠方博雅小姐什么！你这条命，不是她给与的，你这些年所谓的承受和忍让，毫无意义！”
段晟司傻了，表情不知道是解脱，还是困住，或是嘲弄。
“居然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他喃喃念着这几个字，似乎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你胡说！”瞅得段晟司的模样，方博雅顿时慌了，赶忙辩解，“高明轩，我知道你想要救段晟司的性命，但也不能信口胡诌，瞎扯那些不存在的事情，你这是在唆使段晟司忘恩负义，等他日后反应过来，一定会恨死你的！”
“是吗？”高明轩冷然看着她，薄唇抿了抿，带着一丝冰冷的弧度，宛若那雪山之巅的空气，看得人心底发凉，“方小姐，既然你这么信誓旦旦，要不咱们去医院查查，你肚子里面，现在是否有两颗肾，或者是，咱们去一趟M国，看看先前为你鞍前马后的姘头怎么说？”
方博雅霍然面色发白，但还是强撑着开口：“别以为你是高氏的少爷就可以随便污蔑人，我不会跟你走，你这样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对于你好兄弟的恩人你都可以这样做，你简直就是个畜生！”
比起还插在段晟司肚子里的那把刀，高明轩自认对这些毫无实质攻击力的语言没有半点反应。
只是扬唇，给了她沉重一击。
“三天前，你在医院进行孕检和全身检查的记录还尚且保存，要我拿出来吗？”
方博雅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所为全身检查，自是身上任何地方都查过了。
包括她身体里的器官是否完好，一目了然。
既然器官完好，捐赠给段晟司肾源一事，必然就不存在了。
是她当初太过于急躁，为了拿孕检报告去威胁段晟司，没有注意到更多细节。
甚至都忘记了，高明轩可是个医生！
谎言被戳破，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
她满面惶恐和绝望，一时之间，竟然都没有道出一句求饶的话来。
因为她知道，如果没有了“恩情”这道坎，她这些年对段晟司的所做所为，绝对会成为一根导火线，你把她直接给炸了。
段晟司那样骄傲狠厉的一个人，怎么容许有人这般戏弄他？
果然，心思还没落处，反应过来的段晟司便已经对一干保镖下了命令。
“把她带走送去警察局。通知陈律师，三年前的金融盗窃案正式起诉，方博雅涉嫌谋害我的老婆孩子，故意伤害造成人员死伤。”
他看了一眼自己还带血的腹部，沉声开口。
“我这把刀，也是她唆使的，这辈子，别让她出来了。”
“还有，登报通知媒体，撤除方家在段晟司的股份，撤回对方家所有资助，一夜之间，我要他们身败名裂！”
段晟司吩咐完毕，身子再也承受不住摔了下去。
高明轩眼疾手快，赶忙扶住段晟司往下倒的身体，看着依然陷入昏迷中的好友，沉沉叹了口气。
他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
堂堂段氏总裁段晟司，居然有一天被人逼到这种境地。
不过宁死不受人控制的骨气，还是叫他动容的。
只是如果他细心一点，早点发觉并查明方博雅的破绽，也不至于会有今天的悲剧了。
心头想着，对一侧有些无措的保镖说道：“通知120，先把人送去医院。”
流了这么多血，还伤了肾脏，要是再不救治，他这条命怕是得交代了。
保镖得令，赶忙打电话。
高明轩抱着段晟司往门外走，回头看一眼双眼无神，整个人似乎有些崩溃的方博雅，长睫微垂，大步往外头走去。
人心不足蛇吞象，明明做得那么天衣无缝了，明明可以凭借那么个借口一辈子衣食无忧了，甚至还可以得到段家人一生的保驾护航，却偏偏给自己作死了。
把别人当成傻子的人，注定会被傻子给反噬。
他不会同情她，只觉得这个女人，无论遭遇什么，都是自作自受。
且不说段晟司的怒火如何，就冲今天她干的一系列事情，他都想把她弄死。
不过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弄死是不可能弄死的，但这女人进了监狱，他有的是法子让她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