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茵醒过来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肉体上的创伤自不用说,精神上的创伤才是致命的。
当得知自己孩子已经没有了的时候,白子茵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死死看着天花板,控制了良久,眼角的泪水到底还是没忍住,从两颊滑落下来。
一侧的特护看着她这般模样,叹了口气,说道:“太太,你也别太伤心了,您还年轻,只要把身体养好,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这话确实不错,但对于刚刚失去孩子的女人而言,并不是多好的劝解之话。
因为再怎么说,孩子都是没有了的。
再多的孩子,也替换不了这个曾被她百般期待的小生命。
那可是她和段晟司的爱情结晶。
那可是她算好了,是她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可他还那么小,甚至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就没有了。
是她没有保护好他,她不配做他妈妈。
而段晟司,更不配做他爸爸。
那是他们的孩子啊,他们的孩子!
就这样被方博雅给剥夺了,她用那样残忍的手段,将她骨肉分离,让她失去挚爱。
而方博雅,是跟段晟司暧昧不清的人。
他说,方博雅是他的恩人。
他说,他欠方博雅一条命。
他说,理应包容方博雅,因为没有方博雅,就没有今天的他。
可是,他的恩情,他的债,他的包容,跟她有什么关系,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她曾经那样努力了,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有一个自己的家。
一切幸福,不过水中幻影,被男人的情人,无情摧毁了。
怨谁?
她闭上眼睛,不置一词,眼泪泊泊流出,带着无声的哽咽。
难过至极的人,连伤心的话都不配拥有。
……
洛小荷终于出远门回来,一回到安市,就听到了爆炸性的消息,急匆匆赶往医院。
才推开病房的门,一眼就看到了跟一条死鱼一样的白子茵。
面色泛白,眼睛红肿,一动不动。
吓了好大一跳。几步赶过去,探了探她鼻息。
“还好,还有气,差点吓死我了。”
白子茵看到好友,目光幽幽直视,眼睛眨都不眨。
空洞洞的,没有神色的眼神,让人心里突兀一慌。
洛小荷心头一痛,伸手帮她将耳边的碎发捋至耳后,低低说道:“子茵,我回来了,你振作一点。”
“你这样子,我很担心。”
这话里带着真切,终于将白子茵弥散的焦距拉回了一点,她静静看着面前的闺蜜,良久,眼眶倏地红了。
“别哭别哭。”洛小荷手忙脚乱拍着她肩头,“有什么委屈跟我说,我不是回来了吗?你跟我倾诉,有什么难受的吐出来,我给你做主!”
“孩子没了。”白子茵平静说道,神情没有太多变化,只是一双红肿的眼中,带着透彻入骨的悲伤,“小荷,我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还是没了。”
“我明明都那么小心了,明明都很注意了,可还是没能防得住有心人。”
“小荷,我感觉心口这一处,仿佛空了。”
洛小荷握着她的手,一时间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同样是女人,有些情绪不需要特别标准,就能彼此明白。
丧子之痛,何止刻骨铭心。
更别说白子茵对这孩子,寄予了多少希望。
那可是白子茵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唯一的血亲了。
骤然失去,谁会受得了。
听说她从高阶楼梯上滚下来,全身骨头都断了好几根,甚至伤到肺腑。
但这些伤痛,哪里比得上失去孩子的疼。
她咬了咬下唇,而后眯起眼睛。
“别哭了,哭泣是弱者的做法,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白子茵看着她,眼中没有泪水流出来:“我没有哭。”
不是她倔强佯装坚强,而是哭了好几天,太过悲伤,已经没有泪水可流。
嘲弄一笑,“不过,已经失去的东西再也没有办法挽回,是不是弱者,已经不重要了。”
在这几天了,她好像彻底明白了一种感觉,那就是莫凝雪曾经说过的哀莫大于心死。
悲伤到一定程度,活着的每一口空气,都是那样的煎熬。
她闭上眼睛,“小荷,我好难受。”
洛小荷握着她的手一紧,咬了咬下唇,“子茵,你别这样。”
她眼中闪过什么,“事情还没完,你不能就这样颓废下去。”
“不然能怎样?”白子茵摇头,眼中掠过迷茫和嘲笑,“我的仇已经报了,我的孩子也没了,我现在活着,感觉是半点意义都没有了。”
这种轻生的话,洛小荷还是第一次从白子茵口中听到,整个人僵了僵。
白子茵是死过一次的人,对于生命有着本能的敬畏。
如果不是太过悲痛,绝对不会轻易舍弃重新得来的人生。
重新得来……
洛小荷深吸口气,重重捏着她的手。
“你有。”
笃定而坚韧的语气,让白子茵微微怔愣,有些空洞的眼神投向洛小荷,安静地询问着原因。
洛小荷眼底闪过一缕什么,而后定定回望。
“你活着,还有事情要做。“
“我这次出去,带回来了一些情报。”
白子茵眸光平静,带着时光无法掩埋的悲伤,看着似乎是……
半点兴趣都没有。
是啊经历了人生那样的悲痛,还指望能对人生还有什么兴趣?
可是,由不得她看淡。
洛小荷咬了咬下唇:“白子茵,你父母的仇还没彻底报,你就这样放弃了?”
“我父母?”白子茵愣了一下,眼中瞬间汇聚了散漫的光,她惊诧地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罗杰和李娇已经被抓起来,宋建和白子芸也得到了应得的下场,她的仇恨,不是应该已经到头了?
“你不是不感兴趣吗,这会儿那么做什么?”洛小荷瞥她一眼,“反正你心如死灰,再也不起波澜,这种事情还是不说为好,省得断了你不像求生的念想。”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她都这么难过了,还不允许她自怨自艾自暴自弃那么一会儿?
白子茵牙疼,拽了她胳膊一把。
“小荷!”
关于父母的事情,她从来不会看轻。
父母生养之恩,重于泰山,因为她的缘故,惨遭活该,这件事情是她一辈子的阴影,永远走不出来。
原以为报仇了,这些可以暂且放下,但是洛小荷却说,仇还没有报完?
为人子女,若是知道父母死亡还有隐情,怎么可能做到半点都不动容?
她是一定要知道答案的,不择手段也要知道的那种!
“看你这么着急,我也挺为难。”洛小荷瞥她一眼,却是故意晾着她,“不想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