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晟司经历了好长时间的沉默，才嘶哑着嗓音问道：“所以，是我害死了莫凝雪？”
白子茵点头，又摇头。
“不尽然，莫凝雪的脆弱是最重要的部分，但你，也是间接的因果。”
不知道是不是活着只是因为一团执念，如今报仇了，执念消失，头脑便开始昏沉起来，身子也有些轻飘飘的，不像是自己的了。
她吐出一口气，感觉到身体的异样，头脑发昏，视线模糊，捏着掌心让自己尽量清醒，说道：“都说人身体活着，便是真正活着，虽然莫凝雪离开了，但我及时过来，这个身体理应不是死的。如今我心愿已了，如果我消失了，她回来，记得善待她。”
“哪怕不爱，也是你的老婆，你一直都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
脑子越发昏沉，等说完最后一句话，身体便像透支了似的，往地上摔去。
神智脱离了身体，越发混沌。
再彻底沦陷之前，她似乎看到面前素来风雨不改神色的男人露出惧怕的神情，一把捞住她摔下去的身体，一边说道：“不……”
不什么？
他在说什么？
从她的角度，只隐约看得到他嘴唇在蠕动，其他什么都没听到。
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过这样，也够了吧？
这样死去，她终于心甘情愿。
不带走一丝遗憾。
柳扶风带着警察和一干人进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的四个人，都有些傻眼。
“这……”
沈星梦已经被人发现带走，不用顾及，其他人……
段晟司将怀里的女人抱起，大步流星往外头走去，一边对柳扶风嘱咐道：“剩下的你解决一下，别让人跑了。”
“我……”柳扶风看着好友果断离去的背影，将卡在喉头的话咽了回去。
咕哝一声，“看他那萧瑟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婆死了呢！不过他怀里的白子茵，不会真的死了吧？”
正咕哝着，被赶过来的洛小荷一巴掌削了脑袋。
“说什么呢，我们子茵福大命大，绝对不会有事的！”
“再说了，你家段晟司那么护短，她死了，你当段晟司会那么平静？”
柳扶风点头：“说的也是，段晟司那货可护短了，如果白子茵有个三长两短，他还不得疯魔，拉着在场的人陪葬！”
说着目光移到模样凄惨的白子芸身上，啧啧叹息：“真可怜，折腾成这样，就算没死救回来也是个残废吧，你家子茵办事，倒是够狠戾！”
“废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白子芸和宋建对她和白伯伯做了什么，这种折磨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白子芸应得的报应罢了。”洛小荷瞪他，“柳扶风，你该不会是跟这女人有什么奸情，所以心疼她了吧？”
“你这神奇的脑回路，别说我早知道这女人何等心狠手辣，就算不知情，这三心二意水性杨花的秉性，也不是我的菜啊，我又不喜欢往自己头上戴帽子。那种绿色，陈家大少有就够了。”
“那你哔哔个劲，不心疼难道是圣母心发作？我告诉你，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别上帝视角，站着说话不腰疼，站在道德至高点数落人，你又不是当事人，怎么知道子茵心里苦？”
柳扶风：“……我怕你了，我一句话都不说了行不？”
洛小荷这才满意了：“这就乖了，本来心情就不爽，你再多嘴多舌，我炸掉你的心思都有了。”
柳扶风：“……”
女友太野蛮暴力，还是不好硬杠了。
说话间，进别墅里搜索的警察出来跟队长报告：“报告李队，别墅里头还有一具男尸。”
李队吃了一吓，赶忙招呼更多人进去：“去看看。”
柳扶风自然也去凑热闹，他跟政府的人有些交道，跟安市管理治安的局长有些关系，只要不碍事，警察也不太管他。他轻轻松松跟在后头，在楼梯口那里看到僵硬了的尸体时候，动作奇快转身，捂住洛小荷的眼睛。
洛小荷不住挣扎：“你别捂着我眼睛啊，捂着了我怎么看？我还想看宋建死透了没有呢……”
“死透了。”柳扶风说道，声音清冷带着两分恐吓，“脖颈大动脉被切断，身上还被扎了好几刀，死状分外恐怖。你从小就害怕阴暗面，你确定要看，晚上不会做噩梦？”
洛小荷自然是怕的，被柳扶风这么一吓唬，想偷偷瞅看一眼的念头都没有了。
乖乖站在原地，叹口气：“既然你都确认了，我就不掺和了。本来还想着给他安个凄惨的结局，没想到他这么不顶事，转眼就领了盒饭。”
“这样也好，子茵知道宋建死了，心里肯定很高兴。”
“又是子茵。”柳扶风将人揽在怀里，有些不痛快，“洛小荷，你醒醒，你是我女朋友，不是白子茵的好吗？开口闭口就是子茵，你叫我这个正牌男友情何以堪？”
“呸，亏你想得出来，我跟子茵是从小到大的好友，当然感情不一般，这你也要吃醋，你怎么不翻了天呢？”
“这倒可以有。”
“滚蛋！”
……
白子茵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她在一片雾气中行走，那条路很长，似乎没有尽头，她走了好久，都没能走出去。
这便是地狱了吗？
所有灵魂的归属地？
可为什么，地狱里没有牛头马面，也没有传说中的鬼差？
更没有其他跟她一样的生物。
这里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不，一只鬼。
报了仇的白子茵，已经不介意自己是什么形态，执念已消，何去何从，都无所谓的。
毕竟本来的白子茵，已经死了。
多活的那几天，算是她多赚了。
只是段晟司那个男人，对她曾经的好，下辈子有机会，再报答了。
迷雾之地除了雾气再没有其他，白子茵漫无目的，走了很久，走得两条腿都快断了，都没有半点奇迹出现。
这里的环境，是打算把她活活闷在这里吗？
她报仇害了人，所以这便是对她的惩罚？
那还真是……挺对的。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虚无，就怕无聊。
这样走下去，她迟早会累垮。
不，现在就已经累垮了。
白子茵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沉甸甸的，怎么都迈不出去。
索性不走了，坐在地上休息。
反正都走不出去，不急在这一时，休息够了再走。
她放松下来，便越发困乏，正想倒头睡个好觉时候，耳朵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
有人？
这里不是只有她一只鬼！
白子茵心神一动，睁开困乏的眼睛。
视线里，穿着一身白衣的女人聘聘袅袅，一步一步来到她身前。
五官清柔秀美，带着一股江南女子的含蓄，温婉动人，宛若小家碧玉。
只是碧玉眉眼间，却笼罩着几许的愁绪，若有若无，让人心生疼惜。
尤其这女人，看上去还很熟悉。
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
但她收刮脑海，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这女人是谁。
白子茵动了动唇，不懂就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