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谈话过后，白子茵激动的情绪已经有所缓解，从长椅上站起来，对他展露一个笑颜。
“今天很感谢你，下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
高明轩看着女人脸上重现明媚，心头也仿佛如月光照过。
扯开嘴角，“嗯。”
以后的以后，未必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但她热情邀请，他自是不会拒绝。
不过看她走向公交，忍不住问道：“不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毕竟才刚受了惊吓。
“不用了。”白子茵摆手，“姓宋的今天失败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次行动，我很安全。”
她坚持，他没办法相逼。
“那你小心点，有事打我电话。”
白子茵点点头，上了车子。
她对高明轩，原是有些意见的，经过今天，算是隔阂解开了。
但终究不是一路人。
不好叨扰太多，过了今天，以后还是如往常一般。
心头思绪繁杂，何其修的信息发了过来。
“你到哪里了？”
白子茵这才想起来，因为宋建的纠缠，她竟然忘记跟何其修的约定了。
这会儿过去，已经迟到半个小时。
垂下眼睑。
“我这边出了些事情，再给我十五分钟。”
何其修脾气很好。
“好。”
公交素来准时，十五分钟后，果然到站。
白子茵走进三号咖啡厅，才走进去，一眼便看到坐在角落里的男人。
有一种人，即使不做任何打扮，一身气势在那里，鹤立鸡群，很容易就能认得出来。
何其修不算特别显眼，却是属于一眼能认出来的范畴。
即使他故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白子茵走了过去，客气说道：“路上出了点事情，来晚了。”
何其修面色沉重，没有计较她的来迟，只是沉声说道：“莫小姐，这次见面，我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白子茵心头咯噔一跳。
作为白家大小姐，她跟何其修也经常往来，知道他报喜不报忧的性子。通常情况下，他能解决的事情，断然不会说出口叫人平白担心。
他说出了口，那就事情十有八九成了定局。
白子茵搁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到一起。
面上紧张不显，淡淡说道：“我既然过来了，您就直说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她躲过今天，明天还是照样会来。
她看得很透。
何其修看她一眼，目光犹豫沉凝，少许，递了一份文件过来。
“对不起。”
何其修说道，“我辜负了你的期望。”
一声“对不起”，让白子茵拿着文件的手，霍地抖了抖。
因为了解，所以明白这词对于何其修而言，是怎样的分量。
何其修跟她之间，没有更多的合作，有牵扯的，唯有白家遗产案子。
强大的不安涌来，她咬紧牙齿，才止住心头的颤抖。
一把抓住文件袋，干脆利落打开。
反正必须面对，不如咬紧牙关一究到底。
文件拿出来，内容简单而明了。
白子茵粗粗扫了一眼，而后瞪大眼睛，面色微变。
全部看完，整个人脸上，已经血色尽失。
跌坐在椅子上，感觉周身的力量都用完了。
“何律师。”
白子茵微微合上眼睛。
“你知道这份文件，意味着什么吗？”
“你还是对不起了白国强先生，对不起他那声兄弟，还有子茵的那声叔叔。”
她声音破碎，几近不成声，目光也没了焦距。
“你出卖了他们。”
这份文件，是最终的决定书，不是拟定，没有任何预兆。
盖章时间，在三个小时前。
三个小时前，何其修做主，将白家的遗产都给了白子芸。
所有动产，不动产，还有公司的股份，全都给了白子芸。
没有通知她。
作为也有可能继承遗产的白氏继承人之一，她半点消息都没有。
白子茵忽然有些想笑。
“东西都让出去了，你还见我做什么？”
商场上交锋，往往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结果笃定，过程再如何不甘心，再如何激烈，都无关紧要。
现在白家的遗产，全是白子芸的了，再给她看这东西，没有任何意义。
挽回不了什么。
也无法改变什么。
想到这段时间的努力，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白子茵捏紧手中文件袋，几乎笑出眼泪来。
早知道有一句话，道这世上的人，除了自己，谁也信不过。
可是因为那人是何其修，是父亲的兄弟，是她的何叔叔。
所以她愿意跟他合作，愿意倾尽心思。
可是，到头来，换得的只是背叛。
只是一场笑话。
“这段时间，看我忙忙碌碌，很开心吧。”
白子茵起身，居高临下看向垂头的何其修，“昨天，我还在整理东西给你。”
“今天通电话时候，你还说有八成把握。”
“不过几个小时，都成了笑话。”
她捏紧拳头，看着一声不吭任由她骂的何其修，心头梗塞得不行。
“何律师，给我个理由，告诉我为什么事情变成这样子。”
“白子芸给了你什么？”
面对她失态的质问，何其修低着头，表情阴沉灰暗，没有辩驳。
好一会儿，等她发泄够了，才低低说道。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知道我为了这件事情，花费了多少心血，多少工夫，结果到头来，只换得一句对不起！你明明知道子茵和白国强的死有蹊跷，你还纵容凶手，成为帮凶！”
白子茵摸了摸眼角，声音干涩，一种如同被重锤砸在心口的钝痛，将她紧紧环绕。
沉闷地让她呼吸不过来。
“何律师。”她微微合上眼睛。
“你知道吗？今天宋建差点将我绑架了。”
何其修不蠢，脑子比谁都灵光，她这话说出，他便知道意味着什么。
也知道宋建为什么针对她。
震惊抬眼，却只化作眼里的一片阴霾。
“对不起。”
还是只有这句话，翻来覆去只有这句话。
白子茵笑了，笑得眼泪真的落了下来。
她直勾勾看着何其修，心神俱疲，抱着最后一丝期望。
“你还有其他话想跟我说吗？”
何其修沉默，良久。
“对不起。”
“哈哈哈。”白子茵大笑，笑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说道。
“好，很好，我记得了。”
说着捏紧文件袋，转身冲出咖啡厅。
“莫……”何其修站起身来，开口呼唤，却只吐出半个字，自嘲一笑，坐了回去。
喃喃低念。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