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白子茵这般说,段晟司挺意外。
他再次看她,目光似乎柔和了一些。
“如果你需要,不是不可以。”
顿了顿,强调道,“只此一次。”
白子茵摇头,“不需要。”
尽管她确实急着用钱,去收购白氏的股份,但这种昧着良心的钱,不要也罢。
她确实说过,为了报仇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不惜利用段晟司。
但段晟司赶着上来让她坑,她却不得不踟蹰起来。
一则段晟司没那么好骗,最后谁坑谁还不一定。
二则,也没必要在这关头滥用人情。
段晟司太抠,这人情不好欠,省得到时候追究起来,她还得脱层皮。
瞧得她小心翼翼模样,段晟司眼里掠过一丝疑惑。
“我从不骗人,应了你便是应了你,不会在这头上耍心思。”
奸商何谓奸,那话自是轻易信不得。
“不需要。”白子茵依然拒绝。
段晟司见她不为所动,提点道:“考虑清楚了,莫子江不会放过你。”
“迟早得习惯。”白子茵声音冷冷淡淡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我不是谁的工具。”
用得太多,就会趁手。
下一次,继续利用。
她不喜欢这样的被动。
“学会拒绝,是个不错的开始。”对她的答案,段晟司很满意,将合同收了回去,没再说这事。
“你好好休养。”
顿了顿,“最好别动脑子,我给你放一个月假。”
“……谢了。”动脑和请假,白子茵有些哭笑不得。
“轻微脑震荡。”段晟司看着门口,“压迫到神经中枢,若是不好好调养,怕是会落得失忆偏头痛的后遗症。”
偏头痛白子茵不在意,但失忆可不行。
白子茵心头一鼓:“高医生怎么说?”
“严重的话,会提前老年痴呆。”段晟司淡淡说道。
白子茵脑中轰然一炸,咬了咬下唇。
看来计划有变,她得好好躺上一段时间了。
她不怕死,但提前失忆跟老年痴呆,万万要不得。
还没报仇,还没拿回白氏的东西,她岂能倒下。
没有什么比报仇更重要,为了报仇,她忍。
见她乖巧起来,段晟司不再说话,迈着长腿下楼去了。
躲去厨房避开两口子谈话的周嫂见段晟司离开了,才走过来。
“太太,先生面冷心热,只是不怎么会安慰人,您别太怪他。”
周嫂小心看着白子茵沉重的脸,唏嘘说道。
“您昏迷的这些天,晚上都是先生在照顾,且公司又忙个不停,先生压力也大。”
“段晟司照顾我?”白子茵愕然抬眼,不可置信。
怎么看,段晟司都不是会照顾人的样子。
而且,他跟她是绝缘体,他巴不得一天24小时都看不到她吧?
“这些日子我小儿子生病了,白天上学,晚上得回去照顾他。”周嫂见白子茵面色不好看,赶忙解释。
“实在分身乏术,太太莫见怪。”
自家儿子,总归是比别人亲,这点白子茵当然不会计较。
不过,“段晟司那么忙,为什么不请人照顾我?或者,把我留在医院?”
怎么看,段晟司都不像缺这几个钱。
何况他跟金家兄弟关系那么好,她这次受伤是因为金家,段晟司没理由对她吝啬。
当然,他自己上阵,就不是吝啬,而是超级奢侈了。
只是白子茵看来,不值得。
在段晟司眼里,估计周嫂都比她重要,为什么会搁下工作亲子照顾她?
无事殷勤,非奸即盗。
里面肯定不简单。
“这我就不知道了。”周嫂摇头,“我只是个佣人。”
偷偷看她一眼,周嫂欲言又止。
“太太,我觉得先生对您是真心的好,您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她拒他于千里之外,而不是他早早对她封锁了自己的内心?
白子茵心头哂然,但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周嫂,我饿了。”
“粥还有一会儿,我去看看。”八卦的周嫂立马闭嘴,转身去厨房。
“太太,我就在厨房,您有什么事情,就唤我一声。”
白子茵能有什么事情?
头确实疼,但也不是疼到生活无法自理。
她已经习惯自己照顾自己,还不至于怎么麻烦别人。
翻开手机,看着前几天何其修的电话,想了想,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何律师。”
她沉吟了少许,“我这几天出了点意外,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何其修答应过帮她把白家的财产弄到手,也答应跟她一起对付白子芸跟宋建,因为保密原则,一般没有意外情况下,他不会主动联系她。
只是他联系她的时候,她处于昏迷中。
那头何其修声音有些沉重,“我知道段太太你出了车祸。”
顿了顿,“现在醒过来,万事庆幸,您可还好?”
“除了头疼,必须卧床几天,没有大碍。”
白子茵心急,话转了一下,又回归重点。
“您找我,可是白家的事情出了意外?”
这话似乎是个敏感点,何其修语气带了些迟疑。
“白子芸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现在白家那些亲戚,都开始向我施压,同意白子芸继承白氏遗产。”
白子茵拿着手机的手霍地一沉。
“凭什么。”
她眼中掠过寒冬般的冷意。
“她不过是白国强先生的养女,并非亲生。”
不然也不至于她和父亲死后,白家的亲戚纷纷踩上一脚,还跑过来跟白子芸争遗产。
白子芸野心勃勃,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接手段氏。
“法律面前,一切没有证据的说辞,都是苍白的。”何其修理智分析,“虽是养女,却实实在在在白国强先生名下养了几年,如今白国强先生没有更亲密的继承人,白子芸,确实是最实在的继承人。”
他耐着性子,“段太太,您手上的遗嘱,我能看出问题,他们也能看得出来。”
白子茵深吸口气。
任何谎言的背后,都得用更多谎言来圆。
她给自己立遗嘱,不算谎言。
但这世上的“白子茵”,早已去世。
在别人眼中,莫凝雪拿着已过世白子茵的遗嘱,就是谎言。
而她,没有绝对的证据证明自己清白。
“我们时间不多了。”
何其修轻叹口气,“我希望您在三天之内拿出更多信息,否则,只怕我也保不住白家遗产。”
“更甚至。”
他停顿了一瞬。
“做伪证,您和我都要面临法律责任。”
挂断电话后,白子茵面上一片怔忪。
屋漏偏逢连夜雨,事情一桩连着一桩,总是猝不及防。
三天之内,她去哪里找来那么多有用信息。
一个星期她的昏睡不醒,敌人却没有停步不前。
这样下去,只怕是白氏的遗产不保。
咬了咬下唇,不免后悔。
早知道事态糟糕,她还不如同意段晟司在那张合同上签字。
就算是坑,今朝有酒今朝醉,先把当前问题解决了再说!
只是没有后悔药。
她捂着脑袋,感觉这一瞬间,头更疼了。
楼梯口有上楼的脚步声传来,一步一步,平稳坚定。
白子茵没研究过周嫂的脚步声,但这声音,明显不是周嫂的。
难道段晟司又回来了?
她抬起欣喜的眼,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