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冷淡,既没有遇见他的欣喜,也没有被他情绪感染的难过。
淡淡的就像看到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小女人的冷淡,段晟司不是没见过,但面对时候,心头依然有一股盘旋的怒气。
他拧起眉头,却是沉默了少许,才道:“我回来拿东西。”
顺便看看她。
“伤没好,别随便折腾自己。”
古板得像木头一样的男人,表达关心的神色,也是平板得几乎听不出情绪来。
白子茵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多余感情。
她对他不抱任何期待,所以也没有什么可求。
他愿意关心,她笑纳。
他不理睬她,她亦不会难过。
周嫂大抵听到动静,急忙忙赶过来,便看到两人僵持的画面。
哑了哑,道:“两口子之间,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们当是我见过最冷淡的一对夫妻了。”
这是事实,没有什么可反驳。
白子茵抿抿嘴,没有说话。
段晟司嗤了一声:“未必不好。”
他对她似乎没有更多耐心,几步跨进门来,走到她面前。
斟酌了些许,“何其修找过我。”
言简意赅,内容却让人心头平地起惊雷。
白子茵心头轰然一动,不觉捏住掌心。
“他跟你说了什么?”
段晟司看出了她的紧张,眉眼越发深邃。
“你希望他跟我说什么?”
白子茵眼睑垂下,不语。
这个关头,情况不知,她无从分析目前的处境。
然而闭嘴,对段晟司而言,并不是最好的面对方式。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将一份文件丢了过来。
“你打算让我签下这合同?”
话题悄无声息转移,白子茵眼眸闪了闪,自动接了过去。
那文件,正是莫子江给她的什么淮北计划。
去华城之前,她把东西放在房间里,昏迷一个星期,段晟司定然都看到了。
看到了,遮掩也没有什么用。
索性坦然面对。
“这是莫子江的计划。”
瞥一眼面色沉沉的段晟司,“他找过你?”
这是另一种方式的试探。
段晟司眼眸深沉,诡谲难辨。
“你秘密可不少。”
答非所问,却直戳要害。
白子茵勾起唇角,轻嘲:“谁的一生没几个秘密,我们是夫妻,却未必事事尽知。”
这话别人不懂,作为当事人的段晟司,自然不会不明白。
她指的是,两人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涯。
有名无实,那么各自拥有私密,情有可原。
“我不过问你的事情,你也别问太多。”
段晟司微微眯起眼睛,“你在跟我谈条件?”
“尊重是相互的。”
白子茵看着他,目光不偏不倚,直白相对。
“我想,我也有权利保留一些秘密。”
“尊重,素来只掌握在上位者手中。”段晟司目光睥睨,“你觉得你也配跟我谈条件?”
这话,直白得叫人难堪。
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换做以前的莫凝雪,早就退却了。
但如今躯壳里的灵魂,是白子茵。
勾了勾唇,神色不变。
“没有绝对的碾压,配还是不配,这得看从哪个角度认为。”
段晟司有些诧然,素来柔弱不争的小妻子,倏忽变得强势起来。
而这强势,让他莫名想笑。
“我找不出来,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可让我妥协的。”
莫家和段家联姻,本就是莫家高攀了段家。
外面的人这么认为,段晟司本人,也是这么认为。
“至少,我现在是你的妻子。”白子茵深深凝视他,“而你,还不想离婚。”
不离婚,居然还成她理直气壮的借口了。
段晟司哂然,眉眼冷漠,话到嘴边,却似乎想起什么,瞳孔更深。
“莫凝雪,倒是我小看你了。”
白子茵微微一笑,“不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君子者,无小人。”
不管他怎么顾虑,至少他不肯离婚,这是一个事实。
她不需要知道缘由,光是这个结果,她就很满意了。
足够她来跟他谈条件。
无形的高帽没有让段晟司尾巴翘起来,俊脸冷沉,目光幽邃,几乎能把她吸进去。
那样沉凝的目光,白子茵在他面前,似乎心思无所遁藏,仿佛心底每个角度都被他看透了。
没来由有些心慌。
面上依然淡定。
只是在他目光之下,表面上的淡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维持不住。
就在白子茵面皮要僵了的时候,段晟司开口了。
“我不管你做什么,记得你的身份。”
咦?
白子茵眼睛眨了眨,有些意外。
“你不问了?”
原以为像段晟司掌控欲这么强烈的男人,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她的事情,现在,他放过她了?
白子茵对自己非常了解。
别看面上逞强,其实说白了不过是只纸老虎。
就譬如方才,段晟司要是追问到底,她的秘密未必真的完全兜住。
而这一次,是他主动放过她。
段晟司将她神色收入眼中,嘲弄扯唇。
“无关痛痒,便不感兴趣。”
白子茵到嘴边的感触,一秒化为灰烬。
果然这人,是不可能会真心替人着想的。
他确实猜到什么了,但……不感兴趣。
因为事不关己,所以高高挂起。
前提是,事不关己。
白子茵深呼吸口气,“放心,不会牵扯到段家。”
这话仿佛触动了段晟司的笑点,他微微笑了起来,笑容融化了五官的冰冷僵硬,宛若一幅画卷徐徐展开,使得本就俊美的容颜,在这瞬间勾去所有的注意力。
然而,笑意不达眼中。
“若你坚持。”
他沉声道,话里带着说不清的阴霾,“我不过问。”
“但你最好把握分寸,我的忍耐,也有限度。”
白子茵想敷衍点头,对上他宛若含着冰霜的眼睛,被冻得一怔。
他不是无关痛痒地警告她,而是似乎发现了什么?
威胁到他的利益了?
她做的哪些事情,足以让他动怒?
白子茵沉吟着,眼眸闪了闪。
她不开口,段晟司亦没耐性跟她僵持。
“这文件,你怎么解释?”
“要我签字?”
男人的声音,很悦耳动听,带着暗哑的磁性,叫人心笙神动。
不解世事的少女,很容易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吧。
可惜,那眼神,太沉了。
沉得不是一般少女的白子茵,无暇瞎想。
段晟司曾说过,他是个商人。
商人利字当头。
商人,从不会是慈善家。
而他对她的纵容,还没到达可以随意败掉十几个亿的程度。
所以这话,不是傻乎乎在赠送礼物。
白子茵沉吟着,不答反问。
“如果我点头,你签字吗?”
段晟司眼神更深,沉得宛若一泼水墨。
“签。”
“啊?”白子茵诧然。
这明摆着的冤大头,他看出来了,还迎头而上?
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白子茵把疑惑说了出来。
“为什么?”
“就当是。”段晟司沉吟着,“替金家给你的补偿吧。”
撞伤头部,开了颅,换来一次合作。
莫凝雪这条命,倒是值钱。
白子茵心头拔凉,凝了眼神。
“难得段少大方,不过我还没有应下这件事情。”
她看着段晟司,一字一顿。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对我再不好,我也断然没有把你往泥地里摁的道理。”
虽然,他并不介意这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