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过去的事情,自是记不得的。
醒过来时候,却是躺在熟悉的家里。
脑袋上包扎着纱布,卧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白子茵恍惚间,觉得自己做了个梦。
不然,她为什么不在华城,而是躺在段晟司的私人别墅里?
她因为金悦月受伤,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金家都不会让受伤的她跑回安市。
就算想让她回来,也该是等她醒过来吧?
可是包得厚厚一层纱布的脑袋,以及隐隐的疼痛,无一不在提醒她,这不是梦。
不是梦的话……
白子茵勾唇,眼里掠过浓浓嘲弄。
受伤得这般凄清的,大概也只有她一人了吧。
自从父亲出事后,这世上再没有一人对她心怜惜了。
垂眸思虑好一会儿,察觉到肚子唱起空城计,便翻身下床。
她不是悲春伤秋的女人,很现实。
而现实就是,她本该早就死了,但还活着。
活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刚下床,房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周嫂端着一碗药进来,看见她下床,赶忙过来搀扶。
“太太你醒过来了。”
将药碗放在桌面上,把她扶坐稳。
“高医生说了,您这身体还没完全好,就算醒了,也得躺在床上休养几天。”
“高医生?”白子茵眼眸转动,脑中闪过一个人。
“高明轩?”
她记得,高明慧的哥哥,就是个医生。
而这人跟段晟司的关系,素来很要好。
所以她受伤后,他帮她治疗,这也不是没可能。
段晟司跟高家翻脸,跟高明慧翻脸,可没有跟高明轩翻脸。
“就是高明轩医生。”周嫂笑了笑,“我听先生说,您和高医生之间有些过节,高医生这人我是知道的,人品没有问题,医术也了得,您别对他太过于介怀了。”
“这次您的开颅手术,还是他做的呢。”
“开颅手术?”白子茵嘴角抽了抽。
这种手术她没做过,但光是名称,就足以让她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竖立起来。
“是啊,足足做了一天呢。”周嫂将她按在床上,“听说您出了事故,脑中有血块,得取出来,要是不赶回来安市,只怕您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白子茵有些怔忪。
如果情况是这样,倒是她错怪段晟司了。
病情严重到必须开颅,手术得做一天,那她现在在安市,也是正常的。
而且这么赶的话,段晟司在其中,也少不得忙活。
不过现在,却不是纠结这个问题时候。
摸了摸隐隐生疼的后脑,问道:“我昏迷几天了,现在什么时候?”
“今天二十八号。”周嫂算了下,“您是二十一号出的事,应该昏迷有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白子茵手一抖,身子一阵颓然。
这期限对她来说,太过残忍了。
脑子虽然进了血块,这并不影响她的记忆。
她依然记得,她是周末去赴的宴,周日,要去迎接洛小荷。
而半个月后,她得把有关白子茵跟莫凝雪之间的纠葛证据交给何其修。
但现在,无缘无故去了一个星期。
再然后,莫家跟她在谈一出生意,她昏睡这么久,怕是黄了。
刚醒来时候,脑壳不疼,想到这些,却是疼得她连连吸气。
“太太。”周嫂搀扶着她的胳膊,有些无措,“您先躺着,我去给先生打个电话。”
“不用。”白子茵拉住她,“我喘一会儿气,就缓过来了,不要麻烦他。”
即使伤了脑袋,白子茵也没忘记自己的处境。
她跟段晟司之间的婚姻,依然只是名义上的。
他会关照她,只因为她是他妻子。
但爱和疼这些东西,别指望了。
他的情,他的体贴,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
纵然那个女人,背叛了他。
不过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需知道,他们之间,隔着很大的距离,根本,也是不应该那纠缠到一起的。
“您都这情况了,还不让我通知先生。”周嫂有些恨铁不成钢,“那是您的丈夫,夫妻两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坎儿过不去的,哪里有隔夜仇呢。”
白子茵扯了扯唇。
夫妻两没有隔夜仇。
但她和段晟司……
严格来说,并不算夫妻。
这些不该说给周嫂听,她也不解释,只是挥了挥手。
“总之,别告诉段晟司我醒过来了。”
“太太,你……”周嫂想说什么,目光落在她坚决的脸上,话头戛然而止。
“算了,两口子闹别扭,总有清明的那天。”
周嫂将药碗往她方向推了推。
“太太,您先喝药,肚子饿了吧,我去给您熬点鱼粥。”
周嫂的鱼粥,味道一绝,本就饿了,听得这话,更饿。
白子茵眼睛一亮,“那就麻烦周嫂了。”
周嫂是段家的佣人,她不敢麻烦段晟司,却不会跟周嫂为难。
也不必矫情。
周嫂上了年纪,瞧得她亮晶晶的眼睛,哪里猜不到她饿了。
笑了笑,“那太太您先喝着药,我去煮粥。”
转过身,想到推门进来看到白子茵的样子,不放心叮嘱道。
“太太,别下床,您现在身子还没好利索,不躺着修养,怕是会落下后遗症的。”
白子茵颔首:“我晓得。”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意外,她不会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不过……
想到一事,唤住周嫂离开的步子。
“我昏迷的这些天,可有什么人过来找我?”
“找太太么?”周嫂偏头想了想,摇头。
“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太太可是跟什么朋友约好了见面?”
白子茵心头一惊,倏忽想起来,周嫂虽然跟她亲近,却是段晟司的人。
“没有,只是问一问。”
她笑了笑,“受伤了,总不免敏感些。”
为了逼真,添加一句,“我原以为我大哥会过来看一下。”
莫家是她的娘家,她受伤了,这么大的事情,莫家没人过来探望,当事人自然难免失望。
周嫂恍然,宽慰道:“许是先生把消息捂得太紧,太太娘家那边人,还没知晓吧。”
白子茵笑了笑,没有应答。
生意场上的人,哪有那么闭目塞听。
她受伤一事,或多或少肯定有消息传出去。
莫家那样会钻营,把多数筹码搁在她身上,哪有可能不知道她受伤了的消息。
只怕是不关心,或者是,没能够关心。
现代人离不开手机,她的手机就搁在床头。
心头胡思乱想不济事,索性打开手机,查看情况坏到那一步。
拿过来一看,居然黑屏了。
电是满的,只是关机了。
许是周嫂帮忙充电的。
白子茵想着,打开手机。
全是清一色的未接电话。
头几天,何其修的有,莫家的有,洛小荷的也有。
尤其洛小荷的电话十几个,几乎刷屏了。
白子茵无奈。
依照洛小荷的脾气,她放了鸽子,肯定跳脚了。
按了号码,正要给洛小荷拨过去,房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
白子茵下意识抬眼看去。
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站在门口,一双黑色眼睛莫名盯着她。
俊脸沉沉,仿佛含有诸多的不悦。
“段晟司。”
白子茵眉头微拧,放下手机。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