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霞实在没有办法从仲灵韵口中得到更多消息,也有些烦闷,不欲同她多说,又客套了两句,就离开了。
仲灵韵将她送出门,刚刚打算回房,就听见有人啜泣。她循着声音走近,发现一个小丫鬟掩面哭泣,她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但像是十分痛苦,怎么也止不住泪水。
“这是怎么了?”仲灵韵问,她同陈雨霞不一样,虽说都有些妖媚,但她说起话来总是让人觉得温和,也很难对她产生戒备心。
绣芬泪眼婆娑地看着她,不停地用手去拭擦自己的眼泪,像是怕受到责罚,半晌后终于放弃了。她垂下了手臂,还带着哭腔:“我母亲去世了。”
她先前多次收到家中的催促,说是母亲已经不行了,就想再见她一面,可她竟是一次也没有回去。
“都是我不孝,我母亲一定会怪我的。”家中境况一直不太好,若不是母亲,她恐怕早已经饿死在街头了,可她竟连母亲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绣芬每每想到此事,都会在心中指责自己。
原来是这个原因,仲灵韵已经失去了双亲,自然也明白绣芬的心情,便开口安慰:“这并不是你的错,想来你母亲也知道你的苦衷,不会怪罪你的。”
但凡是真正爱着孩子的母亲,又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事责怪自己的孩子,让孩子一生都活在愧疚之中?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仲灵韵年幼时,母亲便离开了京城。父亲一直将她捧在手心里,而到他死时,她也没有守在父亲身边。
她叹了口气,眼神中难得有一丝温柔:“我父亲去世时,我也不在。后来我也陷入了自责中,直到母亲告诉我,父亲他一定也不希望看见我这个样子。”
绣芬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但也不是听不进仲灵韵的话,她抽抽搭搭地问:“真的么?”
她平日里虽十分得意,但遇上了这样的事,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自己最亲的人已经不在了。
仲灵韵点了点头,又嘱咐:“你快走吧,若是被你们夫人发现了,恐怕会责罚你。”
陈雨霞一向不饶人,她若知道这丫头在自己的院子里哭泣,一定会骂她晦气。那时,她恐怕要受惩罚了。
绣芬因为自己母亲的事,有些混乱,听得仲灵韵这样一说,倒也反应过来了,立即就往院外走去。
陈雨霞有多狠心她自然知道,若不是她不肯放自己回家,也许还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她同仲灵韵道了谢便离去了,仲灵韵却微微皱眉,方才自己提起陈雨霞时,竟发现这丫鬟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阴郁,难不成她同陈雨霞有什么恩怨?不过这也不奇怪,陈雨霞本就心狠手辣,想来对自己的丫鬟也不会多好。
仲灵韵在侯府中住了好些日子,倒也算是清闲,只是陈雨霞时不时会来探听关于那把琴的消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她。一直不肯说,陈雨霞也没办法。
又过了几日,她终于遇到了侯府中,最不愿看见的那个人。
这日,苏易白回府不久就急匆匆地往陈雨霞院子里走,心中想着,陈雨霞这个母亲也不知道是怎么当的,他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苏元洲了,陈雨霞当真是一点儿也不关心。
“我早就让你要好好教导元洲,你倒是好,现在连他去哪里了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要我……”苏易白还没有将话说完,就愣住了。
陈雨霞的房门开着,里面有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她身着白色衣裙,看背影,并不是陈雨霞。
在外人面前,苏易白一向得体,他咳嗽了一声:“原来有客人?”
仲灵韵听见这声音心中猛地一顿,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能够轻易辨认出苏易白的声音。她缓缓地转过头,苏易白苍老了一些,可样貌没有变。
她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苏易白,倒是让他有些不自在,心中也犯嘀咕,想着这女子是怎么了,这样没有礼貌地盯着自己看。
他伸手摸了自己的脸,觉得上面并没有脏东西,终于忍不住问:“姑娘是?”这女子着实奇怪,不问清楚苏易白不安心。
再说他隐隐觉得这女子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感觉令他十分困扰,便想着一定要弄明白。
他果然不记得了,仲灵韵心中冷哼一声,想来也是,苏易白这般薄情寡义的人,大约连沈玉初的亲娘——侯府的大小姐长什么样他都已经忘记了,又怎么会记得自己?
她端起茶,闭上眼细细地品尝,将茶杯放下后才回答:“侯爷,不知道京城,什么时候会下雪?”
这句话让苏易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明明就是在问她的身份,这女子却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下雪?他哪里知道会不会下雪,再说了,就算是下雪……
不知道为什么,苏易白心中忽然一颤,雪?他走近,细细地打量了仲灵韵一番,虽说气质已经大改,但容貌毕竟还在,他再次出声,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你是……仲灵韵?”
他记得,自己同仲灵韵相识的时候,正是京城落雪时。
“侯爷可算是认出我来了。”听了这话,苏易白只觉得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片刻后,又满是疑惑,她不是已经随母亲离开京城了么?怎么又回来了?他本以为……她这一生都不会再回来了。
苏易白还沉浸在往事中,仲灵韵却像是已经放下了过去,只是将他当成了一个老朋友,也解释起了自己出现在侯府的原因:“我刚回京,就在街上遇见了你府上的夫人。她邀我来府上小住,我便来了,毕竟你们已经是我在京城最亲近的人了。”
不知为何,苏易白总觉得她这话有些诡异。当年仲灵韵离开京城时明明大受打击,她如今却当作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难不成,她当真已经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