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初既然敢说出那一番话,便已经做好了被王老太爷猜忌的准备,等到老太爷看了自己许久,她才终于开口道:“我想将陆氏绳之以法,不过是因为她想要诬我清白;方才同您坦白我的想法,也只是为了说服您。”她这话便是将自己的立场表明清楚,将她与陆氏的恩怨说出来,反倒不会引得老太爷怀疑,若是两人没有仇怨,她就一定要这般置陆氏于死地,倒当真是有些奇怪。
王老太爷听闻此言终于将目光移向了别处,但到底是有些担心,便不客气道:“你既能将事情想得这样周到,必然也不是一个安全的人。”他此话倒是不假,陆氏那样的人尚且有野心,沈玉初既然事事周全,又怎么甘心在侯府做一个事事被欺负的嫡女呢?
“您大可放心,我历经万难才走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必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沈玉初同老太爷承诺道,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自然要事事小心。她虽报仇心切,但也明白,只有活着,才有机会。
王老太爷不知道她的经历,但也听说过侯府的事,只认为她是在侯府过惯了被刁难的日子,所以分外珍惜自己的性命。
他本对沈玉初满是戒备,但她这样坦诚,倒也有些相信她的话了。他先前听她分析陆氏与她背后那人,就是有些动摇,毕竟自己是为了大局,才忍痛将此事掩埋下去。
“我也明白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我这外孙毕竟是董家的人。”王老太爷终于吐露出了自己的心声,他到底是担心董泽盛,陆氏的罪责若是被一一细数,董家也必然从此没落,董泽盛自然会受些牵连。
沈玉初看了董泽盛一眼,俩人目光交错,他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开口道:“您不必担心,纵是像现在这样,我也不会有好的出路。”
见王老太爷有些疑惑,他便继续道:“先前陆氏已经动了手脚,若是不将她击败,我恐怕无法好好地走仕途。”他先前不说此事便是害怕自己的外祖父以及外祖母担心,眼下为了让王老太爷下定决心,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王老太爷听了此话便是大惊,他也不是没有疑惑过,董泽盛的文章他是知道的,何至于不能做个一官半职?只是次次问他,他都找理由搪塞过去了,便以为他是因着自己母亲的事心灰意冷,也就不想再逼迫他,想着让他自己想明白才行。
今日听董泽盛一说,老太爷终于明白了其中起缘由,他一时气愤,几乎要将桌上的茶盏都摔出去,他激动地道:“欺人太甚。”陆氏那个毒妇,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就算了,竟连她留下的孩子也不放过。
至此,他心中已是做了决定,便同沈玉初道:“你回去吧。”
沈玉初也知自己此次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便也不再逗留,只是同王老太爷道:“过几日,孙大人大约就会来您府上,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您同他商量便好。”她知道,孙大人必会查到王家来,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提前说服王老太爷,让孙大人轻松一些。
王老太爷看着沈玉初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目光,半晌终于同董泽盛道:“你父亲给你定的那门亲事就是她么?”他虽万般责备董老爷没有保护好自己女儿,但也明白他毕竟是董泽盛的亲爹,两家也还有来往。
而董老爷顾念着与亡妻的情分,也是常常登门拜访,董泽盛的事也会一一同王老太爷通报。先前老太爷只听说董泽盛是同侯府的嫡女定了亲,便想着,侯府嫡女的身份是极好的,于董泽盛也有帮助,只是还是要见见侯府的大小姐,方才能够确定这门婚事。
若是品行不好,他必定也不会同意。不想还没有见过沈玉初,侯府便上门将亲事退了,今日见了她,心中便有些可惜,他同董泽盛道:“她虽是玲珑心思,却没有害人之心,实在是难得。”他先前虽对沈玉初有戒备之心,但一番谈话下来,便也有些欣赏她,若是她能嫁给董泽盛,日后定能操持好家中事务,遇到大事,大约也能帮董泽盛出出主意。
他想到这里,对陆氏的痛恨便又增加了几分,好好的一桩姻缘,就这样被她毁掉了。董泽盛听了他这样说,便是动了动嘴唇,没有再说话。
另一面,陆氏虽痛恨侯府,但到底是明白轻重缓急,听说孙大人已经愈查愈深,便也有些着急。天色将晚,她便在房中踱来踱去,不肯说话。
眼下孙大人那边一天一个信儿,景妃那里却没有任何消息,她虽知道景妃十分受宠,但事关生死,便也无法冷静,她同嬷嬷道:“不如我们进宫去问一问?”
“夫人忘了么?娘娘曾经嘱咐过,若没有她的指令,便不得进宫,免得引人生疑。”嬷嬷忙阻止道,她到底还记得景妃的叮嘱,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便不希望陆氏冒这个险:“娘娘既然同您承诺过,定然是有打算的,您就耐心等着。若是我们贸然进宫,指不定会打乱娘娘的计划,那时可就晚了。”
陆氏自然也清楚景妃不让自己进宫的缘由,可她怎么也坐不住,便同嬷嬷道:“再不进宫,那孙大人便要定我的罪了,他现在查得这样仔细,若是他将王家的事也查出来怎么办?”
她这么一说嬷嬷也有些紧张,她也知道王家的事不同于寻常,毕竟这王老太爷为官多年,王家也算是大家族,若是将他家牵扯进来,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她二人始终是放心不下来,陆氏见天色越来越晚,终于做了决定,她同嬷嬷道:“你去准备准备,我们现在就进宫去。”说完又嘱咐道:“千万要小心,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连公子也瞒着。”她不愿将此事告知董泽义,一是认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二来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他知道得越少,对他自身也就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