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司马健暂时安抚住了队伍情绪,但他也没神机妙算道出如何破解这死局。由此,这一路上,众镖师的情绪都不是很高。
但同时,又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路上可能会有人不知就从哪里冲出来想干掉他们。这些镖师们的警惕性又自觉高出了不少,什么斥候巡哨、夜间站岗的防备工作,不用魏延吩咐,他们自己都就十分上心。甚至,就连睡觉,这些人也都将兵刃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毕竟,谁能不在乎自己的小命儿啊。
可反观司马健,就让人很摸不着头脑了。自从得知了满冀州的人都要杀他的消息后,他非但不害怕,反而好像还为自己的脑袋值一百金沾沾自喜一般,每天早上醒来必然要将自己的脸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油光华亮,生怕对不起那一百金一样。
这节奏,让所有镖师都怀疑,会不会真到了最后生死一刻。他们这位镖头会不会让自己人割了脑袋跑去领赏,来个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们有些老人可知道,这镖头为了钱,可是连死人的墓都敢刨的主儿……舍命不舍财,那绝对这时代引领风潮的头一号儿人物。
假如司马健只是举止不正常,那也就算了。偏偏他下达的那些命令,也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你说,那些强盗土匪们杀了也就杀了,还能向朝廷冒功;放了也没啥,毕竟留着他们看着也浪费粮食……可你偏偏放一半儿、还留一半儿,这是要做什么?
留下一半儿其实也就算了,另一半儿你既然都决定要放走了,为啥还要将他们狠揍一顿?尤其人家那位首领,就是嘴上说过两句要干你大爷而已嘛,要没有真的付诸行动,你至于将人家打得连走路都夹着腿吗?
本来就这两件事儿,众镖师已经觉得很奇怪了,但更奇怪的,是对于那些留下的贼寇,他却又暗地里下令不准动他们一根手指头,要当自己的战友一般,相亲相爱、彼此占有……
不但如此,一路行军中,镖头还真有事儿没事儿就向这些俘虏宣讲:“兄弟们啊,你们说你们当个强盗有什么前途,风吹雨打、饥一顿饱一顿的。遇到大门大户的,你们抢不到东西还可能送命;遇到些贫寒百姓,他们比你们还穷,你们恨不得让百姓们抢你们……”
司马健留下的这些人,可都是在盗贼窝里老实巴交受欺负的。也不是打不过那些欺负他们的人,就是因为他们的良心还没全坏掉,才会在强盗窝里都混不好。
听了司马健这话后,这些人真感觉说到了他们的心坎儿上,当即就有人回应:“公子说的是啊,我老刘自从当了强盗,还真比不得以前种地的日子,以前偶尔还能吃点粮食,现在天天吃草根啃树皮啊……”
“老刘,莫说这些,你忘了前几个月,我们想干一票大案。可那天太阳毒辣地跟下火一样,结果那个惨啊……活活热晕了两个,还有四个也给废了……”
“兄弟们谁不是刀山剑海里过来的?记不记得上次去绑个肉票,结果人家寨子里一下子冲出四五百手持长矛的砦丁……”
“那次不算什么,记不记得我们有次好不容易破了县衙,结果人家县令老爷是当地有名的土豪,纠合了一千名多乡勇满山找我们寻仇……”
“那次算什么?前段时日不是终于破了一家商铺,结果人家里面全是布匹。不顶吃不顶喝的,拿去跟人换都没人敢接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布匹烂掉!”
……
众贼寇你一言、我一语,当真是声声血、句句泪,司马健万没有想到,他只是期望能让这些人认识到当贼寇是很没前途的职业,反倒是这些人,给自己手下那些镖师们上了一堂生动的反面教材课。
不过,目的既然达到了,他就赶紧转入下一个话题,趁热打铁道:“要不说你们命苦啊,哪里比得上我们这些镖师?这可是天子都认可的好职业啊,好吃好喝不说,还有新房子住,每月有铜钱领,镖局里还有一大批水灵灵的大户婢女……要是再有些手艺,领的钱还更多,不出半年就能娶个媳妇生个娃,啧啧。”
寥寥几句话,司马健就为这些贼寇们勾勒出一个美好的生活蓝图。可令他想不到的是,这些贼寇一个个虽然刚开始心生向往,但很快眼睛里的火光就黯淡了下去。一个个低头不语,唉声叹气,甚至,还有些人看着那些高头大马的镖师,眼神儿都开始不对味儿了。
那眼神儿,司马健不是没见过,分明是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儿……可自己都这么口干舌燥了,他们也羡慕嫉妒,为什么就没有一个想着当镖师的?
最后,还是魏延明白了司马健的心思,当众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道:“小爷名叫魏延,字文长。你们或许有人听过我的名字,也有人没听过,但这都不打紧。小爷要告诉你们的是,我曾经是也干你们这一行的,但我比你们聪明,转行当了镖师,你们有没有人想跟我一样,想转行的?”
这一番话落,司马健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杯具。因为就在这一刻,那些贼寇眼中喷出的熊熊烈焰,几乎能将魏延烧穿了一般。所有人都争先恐后赶到魏延身前,如一只只抢食的鸭子,仰着脖子乱叫:“我,我,我要转行,求大人收留!”
赚足了这些贼寇的眼球,魏延才得意地朝司马家望了一眼,随后才慢悠悠说道:“想跟着我,不是不行。不过,我可不是这家镖局的总镖头……”
众贼寇先是齐齐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对呀,总镖头不是刚才那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嘛……
不对,人家虽然疯,可毕竟是可以决定他们命运的好人嘛……
也不对,谁说我们家镖头疯来着?你家镖头才疯疯癫癫呢,再敢说我们总镖头坏话,我保证不打死你!
于是,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但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司马健终于招收到了他第二批镖师队伍——在这狗屁的乱世,什么最重要?有人、有兄弟才最重要!
但静静看着司马健忙完这一切的魏延,却还有疑问憋在心里,瞅到一个空闲后,他拉过司马健无奈问道:“大哥,难道您就想靠着这一百人来增强镖队的实力?这些家伙虽然看起来勉勉强强,可你不会真认为凭着一张嘴,就能让他们为我们卖命吧?就算他们肯为我们卖命,真对付起几千人的贼寇来,我们这一百多人,仍旧不够看啊……”
司马健很佩服魏延的联想能力,他招收这些贼寇,跟袁术要杀自己根本半毛钱关系,纯粹是为了镖局以后的发展。而对于目前的处境,他的回答却很无所谓:“你真以为这冀州所有的贼寇,都跟左校一样缺心眼儿啊?尤其还在左校这支出头鸟儿,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之后,他们还会真不要命了来赚这一百金?要是我猜的不错,那些贼寇们早就昧下了袁术的十金,优哉游哉过他们的小日子了。”
“小股儿的贼寇是不敢,可几千人聚一块儿,就是蚁多也能咬死象……”这些天,魏延好像情况真如司马健所说,镖队虽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但又走了三天后,的确是连些贼寇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是,几千人的贼寇……”司马健都懒得跟魏延翻白眼儿,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脑袋向魏延说道:“文长,你想想我们这是已经到哪儿了?再有半天路程,就要到汉军的营地,在这种地方,你觉得还会有几千人的贼寇?左校那一支,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魏延挠了挠头,忽然发现什么事儿都难不住自己的大哥。这种智商最碾压的感觉,让他又懊恼又不服气,强词夺理地又问道:“要是我们归来的时候,袁术还贼心不死,加大了赏金又会如何?毕竟他打的就是空手套白狼的主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那就看我们的卢将军,在军中到底人气如何了。”司马健这时好像有了一丝精神,眼睛悠悠望着前方影影绰绰汉军营盘,说了一句令魏延更加想不通的一句话:“我是既盼着那些贼寇敢来,又期望那些贼寇不来啊……该死游戏系统,就不能让我有哪怕一次的舒心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