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他给我来一剑灭我的口，连忙举起手：“沈先生，我没有恶意的。”
这时，树林里传来轻微的悉索之声，我猛一回头，仿佛看见一点红光闪了一下，我立刻往旁边一扑，砰地一声枪响，我刚才站立的地方，树皮上被打出无数小洞——这是有人用土制的猎枪在向我射击！
“什么人！”沈岸厉声喝问了一声，回答他的是另一声枪响，射击者在另外一个方向。显然，这不是误射，也不是走火，是有人专门来伏击我的。
方程地产？我脑海里猛地冒出来这个名字，来不及多想，一俯身就钻回了树林里，我虽然有那么一点本事，可现在还是肉身凡胎，可不会傻到拿身体去挡子弹。
沈岸犹豫了一下，也追上了我，砰砰的枪响在后头紧追着，惊起一林鸟雀扑棱棱乱飞乱叫，简直是赶尽杀绝的节奏。
一片云彩很及时地飘过来遮住了月亮，树林里顿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后头隐隐传来咒骂声，我稍稍松了口气，脚下反而跑得快了些，这段路我白天画符的时候走过，大致情况还是记得呢，在黑夜之中应该要比后头的人方便很多。
前面有一个灌木丛，我拉着沈岸一闪身躲了进去，追过来的人都没想到我会停下来躲藏，只是随便拿手电往两边的灌木丛上扫了扫，就有人吆喝：“你们这些废物，放了这么几枪连个屁都没打中，真丢老子的脸！赶紧追过去，这次非给这小子个教训不可！敢卸老子的胳膊，老子就废了他的胳膊！”
我一听这破锣一样的声音就想起来了——是白天被我教训过的光头。上午才送进去，晚上就能出来堵人，看来派出所在他身上还真是成了自留地，出入随意啊简直。
光头下了令，便有人答应着，一伙人闹哄哄地往前追过去了。等他们的声音渐渐远了，沈岸才问：“怎么回事？”
我说：“先离开这儿再说。”没准那些人再回过头来搜呢。
沈岸从善如流地站起来，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那些人可带着枪呢！”
我心想我还没问你呢，你倒先审起我来了，但还是回答：“本地的混混，白天来闹事被我教训了，晚上过来报复。”
我们一起正要往回去的路上走，忽然听见光头他们的方向传来一声惨叫，随即就是砰砰的枪声，乱作一团，侧耳听取，隐约仿佛有人在叫唤“有怪物”。
山林寂静，所以传来的声音就格外清晰，除了“有怪物”之外，还有“救命”。
沈岸马上提起剑：“我去看看，你先下山！”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小看我了不是，走，一起去！”
不过才走了两步，光头那边的混乱就已经向着这边移动过来了，有个混混腿脚最快，连滚带爬地飞奔而来，到了近前脚下一绊，骨碌碌滚过来，正好滚到沈岸面前。
沈岸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吓得那混混大叫，也忘记了自己手里的是猎枪，只当棍子乱打乱挥，沈岸劈手将猎枪夺了，反过来用枪托扇了他一耳光，厉声问：“出了什么事！”
混混脸上挨了一下，总算发现抓住自己的是个人而不是什么怪物，神智倒清醒了一点，死死扯着沈岸的衣服，哆哆嗦嗦地说：“有，有怪物，吃人的！拿枪打，都，都打不进去！”一边说，一边只听见他上下牙乱碰的咯咯作响，显然真是吓得要丢了魂。
吃人的？
“什么样子的！”
“没，没看清……”混混刚说了一句，听见后面又有人惨叫着往这边跑，还有树干倒塌的声音，顿时大叫一声：“救命啊，快跑！”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劲，居然猛地从沈岸手里挣脱了，拔腿跑了。
这边跑了人，那边的动静已经不远，我们也顾不上别的，握紧剑就跑了过去。
才跑了几步，就觉得光线明亮了些，这里本来树木稠密，无数枝叶交织在空中，像穹顶般挡住了月光，现在一棵大树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拦腰撞倒，就露出一个缺口来，顿时洒下了大片的银辉，照亮了沿路一具具横横竖竖的尸体，还有一个埋头在一具尸体上的东西。
我低声问道：“这是羊吗？”
沈岸沉声道：“不是羊。”
没有羊会吃人的，而这只“羊”正低下头，从一具开膛破肚的尸体胸腔里扯出内脏来大嚼。
当然，这东西看起来确实有点像羊，只是块头比普通羊要大，另外，头上长了四支长而尖锐的角，我曾经在《精怪图典》上看到过，这东西的名字应该叫做土蝼。
虽然叫土蝼，但这东西跟土里的蝼蛄可没什么关系，《山海经·西次三经》里写过，这东西“其状如羊而四角，是食人”；而《广韵》又进一步补充说“似羊四角，其锐难当，触物则毙”。估计那棵折倒的大树，就是被这四只角给撞断的，而这些开了膛的尸体，显然也是它的杰作了。
土蝼正低头大嚼，忽然听见旁边有声音，立刻抬起了头，原来是一个脑袋比较灵活的混混，刚刚躲在它撞倒的那棵大树下面，没有被发现，现在看土蝼吃的欢，他就想趁机逃跑，谁知道挪了几步，终于避不开这些纷披下来的树枝，碰得唰啦一响，惊动了土蝼。
两边目光相撞，混混本来也只是勉强镇定，这会终于是心胆俱裂，狂叫一声跳起来就跑，只是土蝼的速度比他快得多，几下纵跳就追到他背后，将头一低，四只角活像四把匕首，从下往上就是一挑。
这一下如果挑中了，这混混大概会被从屁股豁到后颈，不过土蝼才低下头去，就听风声锐响，一道寒光想着它的脖子劈下去，剑锋未到，一股寒气已经浸入毛皮之中。这下土蝼顾不上再去豁前头的混混，连忙将头一昂，铮地一声剑被四支羊角架住，这一撞，竟迸出几点寒浸浸的火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