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是后来长成的那棵桃树吗？”听完了这并不算长的故事，我呆呆地问桃仙人。
“正是。”
“那……那个道观就是升仙观？”可如今的升仙观大殿外并未有什么桃树，难道桃仙人的本体已经不在了？
民国距今也不过八九十年而已，而桃仙人却有千年的道行，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开始只是一颗普通的桃树，你师祖，也就是你师父的师父小时候总会在树底下诵经，时间一长，我就有了灵性，有了自己的意识，渐渐能听得懂人话了。你师祖长大后成了一个很厉害的道人，几乎保一方平安，升仙观名声大起，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连带着我也沾了一点供奉，终于有一天，我发现自己会说话了，也有了人的感觉，知道疼，知道渴，你师祖很诧异，但却没有为难我，只让我在观里好好修炼。”
桃仙人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一直嬉皮笑脸的他忽然有些悲伤。
“后来有一天，他领回来两个小孩儿，说是在路上捡的，那时候正在闹饥荒，很多人都被饿死了，那两个小孩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被你师祖捡着领到了道观，就变成了你师祖的弟子，也就是你师父和你师叔。那时我刚能化成人形，年龄与他们一般，会常常在一起玩耍，感情很好……”
“等等等等，你说谁？我师叔？”有个师祖并不稀奇，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师叔？
但桃仙人好像并不想多说我这个师叔，不耐烦道，“你还听不听了？少问东问西的！”
“哦，你继续，继续。”我怕桃仙人翻脸彻底不说了，连忙陪着笑脸道。
桃仙人没好气地继续道，“再后来就到了文革，中央下令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所有寺庙和道观都被拆了个干净，连升仙观也不能幸免，道观被烧，你师祖被拉上批斗台，没多久就……就仙去了，而我也被连根拔起。”
文革对于我们这一辈人来说都只是从记载的只言片语中看到一点，但并不会真切明白当时究竟有多惨烈，多少贤明多少经典被毁于一旦。
“你师父和师叔被藏了起来，半夜偷偷跑出来看到这一切变故都傻了眼，而我本体被毁，只剩一点意识在道观飘荡，连人形都维持不了，但他们还是认出了我，用法术把我收了起来，带着我逃了出去……我被封住不知道外面的变化，等再面世的时候，文革已经过去，他们两个也都长成了大人，他们想了很多办法让我能重新修炼，但我道行本来就浅，又没了本体，被放出来不久便要灰飞烟灭，可机缘巧合的是，有一个修行千年的妖怪想要飞升，引来了大天劫，那妖怪没能挨过天劫，死了。”
“你师父把他的内丹取来，用了秘法把他的道行给了我，我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世界上还有这种秘法吗？把他人的修行拿过来加到自己身上，听起来可不是什么正道，就算有这种秘法，拿走了别人的修为之后，你究竟是自己，还是变成了那个人？
桃仙人讲完这一段往事，像是吐出了心中郁结许久的浊气，他拍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小子，你现在只是触摸到修行和道的一点边边而已，这其中的复杂是你不能想象的，你师父那一辈的事，道门中的事，还有升仙观的以前和将来，这都需要你慢慢去摸索，慢慢去发现，大道三千，非一朝一夕所能悟。”
我现在满心都想的是我那从未被人提到的师叔，听到他的话只敷衍地点点头，他却当我是在思索他的话，说，“先别想了，道法自然，时机到了你自然都会明白，你此行不是得到化形草了吗？快拿出来给你那小娘子啊，她现在在我那里天天念叨你，都快把我老头子烦死了。”
哦，对，刚醒来就被灌了这么多信息，搞得我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我连忙拿出幸苦得来的化形草，问桃仙人，“你知道这个是怎么用吗？总不会是直接吃了吧。”
桃仙人瞪了我一眼，“你当她是兔子啊！当然是要炼成丹药给她了。”
我心想怪我咯，我们升仙观又不是走丹道那一路的，不过我好像一直也不知道我们究竟走的是哪一条道。
我把化形草递给桃仙人，笑嘻嘻地说，“那就麻烦桃仙人了。”
桃仙人任劳任怨地接过化形草，说，“谁叫我仙人是个劳苦的命呢，不过赶快让她完全化成人形也好，省得老在我跟前烦我，打扰我修炼。”
“谢谢了。”我装模作样地给他作了一个揖。
“少来这一套。”桃仙人哼哼道，“你小子到时候没人在怀，别忘了这里面还有我老头子的功劳。”
美人在怀，听见这四个字我有些心猿意马，装作丝毫不着急的样子问道，“仙人，你那丹药什么时候能炼好啊。”
桃仙人揶揄道，“怎么？都忍了这么久了还急这一天两天的？”
这老妖怪，也太精了吧！
我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掌，想起媚儿的模样，确实有些心急，现在这个年代，像我这么大年纪还是小处男一个的恐怕不多吧！
“哈哈，”那老妖怪见成功地打趣了我，隐去身形进了桃符，留下了一句话，“今天晚上给你一个没尾巴的小娘子，你小子做好准备就是。”
我内心激情澎湃了一会儿，肚子开始咕咕响，我连忙把心里少儿不宜的画面删除了，洗漱了之后下去吃饭。
填饱了肚子之后，才感觉自己又真正地回到了人世间，矫情一点说就是食了人间烟火，不再满脑子都是什么修行什么鬼怪之类的事了。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忽然想到，会不会他们其中也有像我这样的人，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来到这个地方，干的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正所谓大隐隐于市，你在人海中的匆匆一瞥，还以为他只是和你一样的平常人，但其实不然，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
因为你有你的路，他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