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众人刚将阴兵锁拦在石门之外,转眼外殿中杀机成云,如同阎罗亲自从地底冒出。而石门重达千钧,单凭十来人,根本无法撼动。
后路已被堵死,而前路渺茫。运转的古墓机关,已经露出锋利的獠牙,要来啃碎人的喉咙。
“先生,真,真的有机关?”高首长大呼不妙,感到死亡游弋身边,脸上出现鲜有的畏惧之色。
“怕是真的遇见了,听闻先秦古墓,机关最为机巧阴毒。只是不知机关从哪发射,不然破坏机关发射中枢,或许能够保命。”刘半仙紧贴门背,周身全靠后背支撑站立。
“对啊,我命人带了迫机炮,有甚好怕的。”高首长说完,在幸存的十来人中,真就找到个背负迫机炮的士兵。
命令手下将迫机炮架设好,看哪有机关,就连木头带石头,统统给它炸烂。虽说是步臭棋,算不得多高明。然而笨有笨的打法,倒是误打误撞的好运气。
迫机炮发射简单,体积又小,很多抗日片都有它的存在。刚架设好迫机炮,还不等稍稍缓口气。空灵的地宫前殿,便出现亿万星火,犹如萤火虫在空中飞舞游动。
大烟袋抬头,见前方百步之外,出现大量火点。
火点飞速靠近,像是百万铁血大军秉烛夜行,又仿佛是燃烧的流星雨坠地。
耳旁,是嗡嗡鸣叫的振翅声,十分密集。
“是墓内的伏箭!”刘半仙说完,还没说到趴下,便已经匍匐在地,抱头不敢乱动。
听说是伏箭,看数量,怕是有千百支同时发射。箭镞破空声嗖嗖作响,犹如锋利的宝剑划破晴空。转眼间眼前杀气犹云,喊杀震耳。
有人反映不及,喊叫数声,就被箭羽扎成刺猬。箭镞带火,开始霹雳燃烧。箭头弹到石门上,余势稍退,噼里啪啦的砸落在地,星火飞溅。
大烟袋和土力娃抱在一起,土力娃内穿了水火衣,倒是不怕火烧。大烟袋时常抖动后背,那些烧红的箭头落在后背,已经烧焦了大块皮肤。
又不敢起身,又不敢动作。稍有折腾,指不定下一个万箭穿心的,就是自己!
几轮箭镞快如闪电,待到火苗熄灭,数千支伏箭大阵方才停止运转。看看地上,箭镞铺满脚下,箭头仍然烫得烧手。
满地鲜血,都被高温蒸发,空气中弥漫难闻的血腥味,十分恶心反胃。
伏箭过后,加上挂彩的,没死的人还不足二十人。高首长抓瞎得紧,想要开门出去。奈何外面有阴兵把守,再说前殿的玉阶宫门,根本没有机关能够巧力开启。
为今之计,只有向前走,留在原地,还不知有什么机关。
刚刚定住心神,还来不及包扎血口。惊魂未定的众人,且听地宫内一阵鸣响,又有机关接踵而至!
不待多时,大批沙土从头顶坍塌。倒不是古墓塌方,而是前殿的穹顶上,安置了大量毒沙,用见血封喉的毒药炮制而成。
毒沙扬入人的伤口上,顷刻就会叫人嘴青脸白。再过几个呼吸,伤口溃烂流脓,人便必死无疑。
再者,古墓主人不是信佛的。刚才射来的火箭,箭头都有淬毒。即使毒素在地宫内蒸发千年,残余的毒垢仍然能要人性命,端的是绝户手段。
“快跑,向前跑!”人群之中,刘半仙找到大烟袋和土力娃。
土力娃内衬着水火衣,伏箭毒沙都没能奈何得了他。大烟袋手举金刚伞挡住毒沙下泻,刘半仙急忙抱住大烟袋,以此躲避沙土。
还是得向前跑。不知道古墓主人究竟储备了多少毒沙,若是穹顶上的毒沙有几十吨,便是把前殿掩埋过半,也是绰绰有余。
向着前跑,沿途风声呼啸,似身旁就有索命亡魂。
紧接着,有股黑风从前殿的柱子上喷出。柱子也是用昆仑山岩堆砌而成,都有三人合抱之势。石柱表皮岩斗棱角、鱼鳞流纹,仿佛千亿年前的海洋化石。
柱子内部,有活动的机括,黑风便是由其中喷涌而出。
整个山体内部,大多都是纵向的向下衍伸空间。前殿的七八十根石柱,实用价值不大,均是用来流通黑风的管道。
黑风有毒,再加上风流气吹,将毒沙内的毒素蒸发,形成可怕的毒气。
伏箭、毒沙、毒气。短短几分钟,便有三道菜等着闯入者。
前殿情景之惨,文字无法形容。黑灯瞎火、幽暗昏聩之间,血水从人体迸发出来,都是黑不溜丢的芝麻糊,看不见丁点猩红。
连跑出百米开外,前殿没有尽头,三兄弟还在疯跑。毒沙在身后跟着掩埋过来,就像是大海的潮水涌上陆地。
无数沙土汇聚成河,吞没宏伟的殿观。昔日的黄河决堤,大致也是如此景象。
高首长命大,像狗皮膏药的贴在三兄弟身后。躲过毒沙毒气,前方空间左右合拢,只有几米宽的阔度。脚下,似乎已经来到古墓的甬道。
虽说是甬道,然而也够八匹大马齐驾并驱通过。
“我不要在这里了,都是你这个王八蛋。”旁边有个士兵,手臂生生被剧毒腐蚀成血水。
见身后已无退路,便将怨气发泄到高首长身上,过去便是一脚。高首长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啃泥。
完事,对方也发现自己犯了大罪,等高首长爬起来,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才能解恨。
便越过三人,断手的士兵向前跑去,欲图找条活路。然而等他刚刚跑入甬道,宽阔的甬道中出现大量滚石,从深处碾压过来。
滚石被人工打磨得混圆,三颗滚石,便将甬道封死,只留下巴掌宽的缝隙。
石头都有几吨重,从深处碾压过来,就是正在飞速行驶的满载货车。转眼间,那人就被滚石活活压死,脑浆飞溅。待到石头滚过,甬道内只剩张沾血的粉碎人皮。
“快躲开!”大烟袋用金刚伞左右一拨,把刘半仙和土力娃扫开。
滚石擦肩而过,从甬道内砸向前殿大门,最后被蜂拥的毒沙挡住去路。
高首长也顾不得摆官架子了,从地面狼狈爬起,连脏话也不敢骂。刘半仙知道,虽说现在高首长无兵无权,然而地宫之外,他还有几百手下呢。
等到天亮了,高首长的副官带人进来,到时候高首长还是首长,变不了。
“您小心着点咧。”刘半仙哈着腰,谄媚的帮高首长拍灰。
高首长沉着的乌云脸总算有所晴朗。再看身边,除了三兄弟,带进来的士兵竟没有一个活口。
“大哥,快走吧。”大烟袋看见身后,黑色的毒气正缓缓飘来。
“毒气过来了,先弄个防毒的家伙事。”刘半仙嗅见空气中辛辣,便知毒素已经蔓延到附近的空气,这时候呼吸,无异于服用慢性毒药。
总不能不呼吸吧?刘半仙略琢磨,找到个民间的土方子。
土力娃将外套撕烂,扯成四片破布。顾不得羞臊,土力娃扒开裤头,把布片放了进去。
“这是干什么?”高首长当年虽是常山悍匪,但是投诚之后,早就过惯了莺莺燕燕的上流生活。见土力娃将布片掏出,布片沾着土黄的水渍,浓浓的尿骚味。
“民间土办法,尿能防毒。关键时候性命攸关,暂且就不必在乎了。”刘半仙说完,用布片接了自己的老尿,毫不迟疑的盖在口鼻处。
高首长瞪眼了,你们倒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然而他堂堂的正规革命军大首长,说出去要他以后怎么做人?
“老子尿不出。”高首长干巴巴的说道。
现在还不能让高首长死。倘若他死了三人还活得好好的,遇见他的手下,怕是能将三人生撕了。
“我尿多,借给你点。”刘半仙说罢,用另张布片沾了尿,盖住高首长的口鼻。
猝不及防,高首长正在深呼吸,便闻见浓浓的骚味,之后口鼻咸湿。
不等问候刘半仙的祖宗十八代,三人围着高首长,将他拉入甬道内。
通常来说,伏箭滚石之类的机关,虽说厉害,但是不能重复使用。
三人再次进入甬道,确实没有遇见滚石碾压过来,渐渐的稍有松闲。
甬道很长,不比马拉松的赛道短。渐渐地,甬道还没有到头,不过甬道的宽度,却缩减成两人宽,并且还在渐渐变窄。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越来越挤了?”刚开始,甬道的宽度够四人并肩齐跑。等到大烟袋发问时,宽度只够两人并肩了,甚至愈发拥挤。
刘半仙擦汗,脚尖抵在墙跟,“不好!不是甬道越来越挤,是两边的墙壁,正在朝中间合拢!”
三兄弟加上高首长,四人被困于甬道内。该死的是,甬道正在逐渐朝中间合拢。按照这个趋势,最多两分钟,四个人就会被挤成肉沫。
这种机关中,唤名天王对峙,是民间盗墓者对此类机关的叫法。两边的墙壁逐渐合拢,最后的宽度,会连纸片都塞不进。
倘若不能及时通过,墙壁间的人,下场想想都凄惨,怕是直接成了粉末。
“跑啊,快跑!”土力娃懒得看其他人的脸色,脱掉厚厚的棉衣就往夹缝里梭。
刘半仙也顾不得溜须拍马了,跟着边脱衣服,边往前面挤。
路上磕磕碰碰,两堵墙壁之间的宽度,已经不足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