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压抑粗响的呼吸声,四周灯光逐渐变弱,以肉眼能捕捉的速度变得灰暗。
心中怦然紧张,陷入黑暗后带来的副作用,比中枪还糟糕。
离发电站这么远,电灯的电量肯定是储备的,留到现在剩不了多少。
想到刚才把手电丢在长桌附近,我便想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举起手,又怕疼,遂作罢。
于是,我原路回去,左右两边都被堵死,出路或许还会着落于进来的地方。
电灯显得灰暗,更让我加急脚步,紧赶慢赶的回去。
脚底踩着某个圆的东西,突然摁了下。
我低头,电光还没熄,能看见是枚古旧的徽章。拾起来擦掉灰尘,表面的漆并无剥落,灯光照耀显得闪闪发光。
不是五颗星,只有一颗五角星,但是有镰刀和锤子。
近代史我不太了解,当年国内自顾不暇,国际形式的水深火热实在无法捕捉。
捏了捏那枚意外拾得的徽章,做工精细,应该是作为奖章性质奖励给别人。
五角星和镰刀锤子,太像社会主义国家的标准,不过脑袋很乱,又无法及时想起。
缓住脚步琢磨来历,眼前陷入九幽,再看不见其它。
完了,没电了,我反应过来,是在几秒后。
手掌微微发汗,捏住冰凉的徽章表面,慢慢用拇指摩擦。身体因为黑暗的包裹,再次紧绷,绷得那根筋快被磨断。
不及思考眼熟的勋章是哪个国家的,我循着记忆往回走,手扶着墙壁步步为营。
只要走到刚才的房间,手电我就甩在长桌附近,很容易摸到。
有了光明的追逐作为目标,心里又有了底气。绕回房间,果然是之前那里,空气有发霉的海苔味。
腹部撞到长桌的桌角,疼得我弯了腰,便在地面摸到手电。天佑我也!
误打误撞,我想给老天爷上三根香。没想到刚摸着手电,庆幸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似乎就在头顶传来声轰鸣。
像是铁锅被人打破,我首先想到,几百斤的钢盖,被人打开了!
来不及猜想是谁,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哒哒的回荡于寂无人气的地底。
脖子缩了缩,没出声,我钻到长桌的桌子下躲好。
脚步声显得单调,只有一个人,而并非成群结队。再说频率不对劲,很慢,慢到根本不是人的速度。
除非对方的骨头生锈,否则绝不可能延长到在我呼吸要停止时,才有响声。
从地窖到房间,对方波澜不惊的走着,呼吸都不带着声。
太不像,对方太不像活人了。
可要说是别的,他也没手,如何能将几百斤的钢盖提起来?
心中暗自揣摩,暂时拿不定主意,反正先躲着吧。
桌子很长,是天然的掩体,再说对方没打手电,绝对看不见我。
我躲着,尽量显得自己像粒灰尘。
数着对方的步子,在第二十七步时,他终于进入了房间。
从他开门的动静,是人无误,却没有灯,谁料是活人死人。刚开始,我以为是库伊斯,于是脊背僵硬。
其实他的死,和我无关,完全是天意。尽管心中如此想,不过人呐,终究是无法看透的。
即使他的死,我并没有太多责任,但还是因我而起,若是他死了,大抵会变成厉鬼找我报复。
我敢肯定的说,在入口未堵死前,库伊斯就死了。
假设进来的真是他,唯有诈尸或是尸变,总之都不是好事。
等对方走近房间,沿着长桌绕圈,并无急着离开。
我蹲在桌下,心道敌不动我亦不动,耐心等着吧。
有很浓的血腥味,让我更坚信对方并不是人。
在半密闭的空中,稍有声音就是久久不能噤声的回音,真切我没听见他有呼吸声。
血腥味中,还伴随有尸臭。
下了几次斗,什么是臭豆腐的臭味,什么是尸体腐烂的臭味,我能闻出来。
幸好对方没过多停留,点着鼓点慢慢离开房间,继续往深处走。
捏着鼻子捂着嘴,哎呦,他大爷的总算走人。
刚准备大大的呼吸口空气,又是声巨响,在基地里回荡不歇。
差点没将我吓死,头顶到桌子,天灵盖都差点掀飞。
之后便没了动静,血腥味和尸臭也散了,我畏畏缩缩的爬出桌底。
打亮手电,用手掌捂着,只用几丝光偷偷的看。
地面没有血,只有几只有重水痕迹的脚印,果真是人。
对方再没有回来,随着刚才的巨响,他就消失了。
起先我没敢跟过去,因为没有黑驴蹄子,底气不足。
入口被他拉开,没有青鸾飞进来,然而外面仍然死寂得可怕。不能原路回去,思量片刻,还是跟去看看吧。赤手空拳是不行的,没有计划做不成大事。
之前,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丢了,我拆了条椅子腿防身,出了房间慢吞吞跟过去。
原来过道的头顶,有通气的天窗,平时用钢板盖着。
要不是有意举着头看,绝不能发现天窗的位置。那人便是打开了天窗,从天窗爬了进去。通气管路很宽,够人四肢低矮的爬动。
我看还是再等等,等他走远了再跟过去。勋章还被我捏在掌中,脑子突然开了窍。
此勋章革命色彩显著,分明是SL的国旗!
提起当年,能与霸主米国争高下的国家,它国旗在国内并不罕见。
难怪我觉得在哪里看过,至少在SL与上层关系未恶化之前,它还曾支援过原子弹的研究。
脑海里有些明了,思路慢慢被开阔。
发现此枚勋章,足以证明秘密基地的真正主人的身份!
不过,此地不是本国的地盘,可何以能不声不响的修起如此大规模的地下建筑?
其它不说,单论珍贵的重水资源,不是闹得沸沸扬扬的珍宝岛可比。
将勋章放在包里,我吊着天窗爬入通风管道。
看来当年他们撤退时,还是有些匆急,虽然炸毁了实验室,然而基地存在很多漏洞没有堵死。
谁能料到毗骞国的墓地下,能藏着基地,东西恐怕早被掏空了。
怀着满腔怒气,心中那个悲愤,很想将椅子腿抡人的头顶。进来的那人逃得挺快,转眼不见踪迹,唯有湿漉漉的水痕,表明有人先我进来。也好,让他玩虚的,我玩实的。
通风管道很长,等我大汗淋漓时,额头吹来了冷风。
我知道路到头了,管道后面是凉爽的山风。并未出去,待我跳出管道里,发现身处于一条很宽的穿山隧道中。
看了许多自然形成的地底奇观,现在看见由炸药炸出的,见棱见角,稍撞着就是条血口子。
穿山隧道很长,有二三十米高,十来米宽。
也可能是我视觉的误差,反正黑暗里还有很宽的空间,难以记数。
有人工炸出的痕迹,到我站着的地方,隧道才停止继续挖。
有风吹,应该有通风的地方。
大地不是整体,地壳有缝隙很正常,靠我是不能爬出的。
隧道中心铺设有轨道,坚厚的枕木已经开始腐朽,有几柄蘑菇真菌还在生长。
看来他们是从早就挖好的穿山隧道逃出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这倒是李代桃僵的好办法。
轨道还能用,运气好的我发现了运煤渣的铁皮小车,还能开。
我怀疑起先他们并不清楚此地的秘密,当年之所以如此热枕,无非是想偷些重水罢了。
当他们借着核试验的名义,偷偷开凿穿山隧道,正好挖到了毗骞国陵墓遗址。
于是,他们发现了西王母国传承的古老遗迹,青鸾、活死人、甚至更为恐怖的磁场空间研究。
他们并无安好心,趁着挖隧道的空隙,在遗址下方修建秘密基地,用来分析研究所意外发现的古老文明。
在挖掘的过程中,他们发现了藏在岩层的干尸。
起先并不清楚是被曼珠阿华控制的活死人。
伤亡相当惨重,不过几乎不死的曼珠阿华,作为植物病毒与人共生,是在现代才被提出的课程。
秘密太大,上头几位也不傻,识破了对方的阴谋,重压之下才使他们撤退。
几十年中,报纸并未登出对塔里木盆地的过多关注。
在盆地中的塔克拉玛干,更像多余的冰山一角。无论是原子弹还是氢弹的核试验,目标均集中在罗布泊、传说的死亡之海。
穿山隧道开凿的方向沿着东南,假使隧道够长,能从塔里木地底直达罗布泊。
想到这种可能,历史的迷雾逐渐消散,前途反而更添茫然。将翻倒的铁皮车重新摆回轨道,生锈的车轮吱嘎吱嘎,在隧道里形成非常难听的杂音。
坐进去,用椅子腿控制速度,我开始乘着铁皮车沿隧道进发。刚开始,铁锈压着车轮,速度不快,我还能控制。
到了后来,车轮越转越快,隧道又是斜坡,车子几乎到了四五十迈的速度,快得吓人。天杀的,我没有买保险,待会撞到石头之类,立马会升仙。
椅子腿掰不过滚滚车轮,最后我蹲坐在车里,祈愿车子能自己停下。
渴了喝水,饿了吃东西,压缩饼干我装了很多。
自从沙漠逃生后,没有食物和水,我会非常没安全感。
坐着煤车,颇有穆王日行八万里的飞速,不禁使人感叹。
想那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即便开创了不朽帝业,活不过百年照样断气。
千里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