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颠簸得厉害,吃不下东西,喝个水都能把胸口打湿。
约坐在车里开了百余公里,颠得我腰酸背痛,轨道还没完没了。
真是浪费,把轨道拆了卖废铁,都够几百人发家致富。漫无目的打量着,为了节约光源,并没有开手电,只是根据不断的风吹,来判断我还在源源运动。
却在不断出现的幽深隧道,环环连扣的岩石越过身后,我发现自己能看见东西。
原来是到了地底的晶岩层,凡是云母石英,都在地底淤积,长满了两边岩壁。
幽幽的光芒照到我的脸,多美丽多震撼不用形容。
云母石英,以前是炼制长生不老药的原材料。淡淡的光芒氤氲于无穷尽的地下隧道,披着层纱巾的厚度,犹如霄汉银河的星辰坠落。不是阴森的古墓该有的气氛。
离地面应该很深了,他们很有魄力,不惜花费大功夫开凿隧道挖通了毗骞陵。
云母石英一路都有,昏睡欲醒间,又在地底开了几十公里。
几乎是笔直的一条线,在轨道对面的尽头处,我见到有光芒悬在隧道正中。四处带着幽冥的颜色,唯独远处是人间亮堂的火红,静静的悬浮正中。
火光位置,恰好在隧道中心,离我还有百余米。
应该不是伏火,伏火来得快去得快。更不可能是磷火,也不是地底的晶石。
地底最容易出鬼事,从盘古开天到三皇五帝,地下都未必有过阳光,闹鬼并不稀奇。
才放松没多久的心又按捺不住,危险总是时刻充斥在我身边。
煤车里,有简易的燃油发动装置,还有手动的刹车杆。
并没使多大力气,腐朽的铁杆便断了,气得我差点骂娘。随着煤车气势汹汹朝前,耳边逐渐清晰,竟有了千军万马的奔腾气势。
不止是我,更让我害怕的是,那团出现的火光是活的。我乘着车朝前,火光也迎面朝我运动,眼看就要撞车。
无奈之下,我只能坐在煤车里左右摇晃,面对突生的程咬金,我可不敢真去和它比高低。
用身体撞击车壁,老旧的煤车开始出现倾斜,在未撞车之前,煤车翻了盖。倒了血霉,毫无思想准备,自己便连人带车飞了出去。
铁车翻倒,铁锈零件散落满地,动静像打雷。比车子略慢些着地,哗啦滚出半米,蹭掉了大块肉皮,火辣辣的疼。胸口浊气浑闷,几乎吐出口老血,差点没将门牙跌掉。
“咳咳,咳咳。”吃了满嘴的灰,我得以睁开眼睛瞧。
在隧道突生的火光,原来是辆很大的运煤车。如果说我这辆煤车是三轮车,出现的那辆就是卡车,车头明晃晃挂着个海碗大的矿灯。
怎么可能有运煤车开来,这里荒废了半个世纪才对!
唯一的解释,很明显是撞鬼了。庞大的运煤车顺着轨道开来,光线很明亮,车中坐着几个高鼻大眼的外国人。
不同地域的人面部特点不同,那些人有着莫斯科血统,从鼻梁高度可由微知著。
车中坐着五六个人,浑身裹着毛茸茸的军大衣,手揣在袖子里,还背了枪。
顾不得翻倒的煤车,我抢先躲到了旁边,用岩石遮住自己,怕他们开枪。离他们不足十米,庞大的运煤车便缓缓停了下来。
他们要真是秘密基地的保安人员,算算年纪,也应当有七八十岁,怎么可能如此年轻?
见他们停了运煤车,我知道自己躲不过,于是举起双手用汉语喊话。
白便宜这几个兔崽子,在咱们的地盘,他们还敢横。心里咒骂,见五六个士兵已然下了车,他们的袖子还套了SL国旗的红袖套。
本想他们会逮捕我,没想到他们下了车只是检查车轮和发动链条,根本没搭理我的意思。
我站在岩石后,重新蹲回去也不是,逃命也不是,尴尬得手脚都没处放。
有人张嘴朝同伴说话,按理说我离他们近在咫尺,可愣是听不见丝毫声音。
暗无天日的穿山隧道里,耳畔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似牛喘气。
感觉不对劲,灯光照得眼睛发疼,待我看向地面,才发现这些人根本没有影子!
看来是撞鬼了,我先想到。然而几个SL鬼没有害我的动作,仍然自顾自的检查运煤车。
我心中有数,踢了块飞石过去。
石头穿过走来走去的人,弹到乱石堆中不见。
有可能不是鬼,只是多年前遗留的影像记录。
早说过,这个地方的地磁场很古怪,可能接近地底,磁场将原来他们的活动信息以录像机的原理录制下来。
我所看到的,无非是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完全与现在无关。
想着,倒也不那么害怕,捏了块石头走过去。还真只能看,而无法触摸到他们。
好比我们彼此间,一方在镜子里,一方在镜子外。
或是说,大家处于不同的时空维度,三维或四维,能看见却无法互相影响。
庄周梦蝶,其实就是这个意思。我自己能看见SL人,他们未必能看见我,挺有些后来居上的优越感。
好奇这些鬼佬跑到咱们的地盘干些什么坏事,不行,我得好好看看。
想通他们只是虚影,我走到运煤车前,先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没想到鬼脸做完,其中有个人抬起头,正儿八经的瞪着我这方。
顿时,毛骨悚然。因为SL人的脸抬起,理论上我们得以正视彼此。
见到对方有双发白的眼珠,白得无法分辩眼白和眼珠的区别。貌似只有死人,眼角才会如此浑浊不清。见他看我,吓得我呼吸禁止,以为他能发现我的存在。
可能是我多想,眼珠发白的那人打了个喷嚏,刚才似乎只是短暂的愣神。
运煤车里的东西奇重,甚至磨断了树枝粗的链条。
我跳起来看,见里面是具奇大的棺材,非常有气势,大体能塞几个人。
棺材古老,绝不是近代才有的货色,其中有人捂鼻散气,似乎嫌弃棺材的土腥味重。
好家伙,看棺材的成色,少说在地里埋了千年,该死的家伙!
歪锅只能配翘锅盖,外国佬越界了!
硕大的棺材几乎占据整个运煤车,压得车轮略有变形,足以看出里面的冥器有多沉。
用的木料呈半透明的晶体,乌黑色,像黑曜石。
在两个地方,我见过与之类似的木头材料。一者在阴山,另者在海外。通天建木,棺材的主人,是用的建木来做棺材,足以算得上神棺了。
气得我血液在体内倒流,如不出意外,建木神棺里,就躺着毗骞王那只老粽子。我说怎么看不见棺材,原来被抢了先。沙漠中臭名昭著的黑沙王,指的就是神秘的毗骞国王。
听名字就明白,老粽子生前不干好事,掏他的斗,是多么具有前瞻性和正义性。
奇怪的是他们非但不把棺材运出去,反而朝回拉,实在有些反常。
我听不见他们说话,大概是有人抱怨,然而有人将耳朵贴在建木神棺上,貌似棺材里有声音吸引了他们。
要说没经验就是没经验,常的倒斗人听见棺材有动静,黑驴蹄子八卦镜先弄好,择人持朱砂碗又握糯米才敢开棺。
倒是几个愣头青,听见神棺有动静,看神色,有打开看看的样子。既然说了是神棺,里面埋的定然不是普通粽子,癞蛤蟆进去都能变青蛙王子。
几个人不怕死,长官的命令是让他们把棺材运回去,他们竟然想半路打开看看,可谓作死。
好奇心害死猫,至理名言。
见他们的神情加之推理,我有些明了他们是怎么弄到棺材的。
毗骞王的棺材,其实原本摆在尸解台的最下方,就是鸟巢的底部中心。
层层怀着蛇人的粽子坐在台上,面部下垂,日日夜夜都盯着看着毗骞王,呈现万尸朝宗的宏伟场景。
SL人避实就虚,没敢动怀了蛇人的粽子,或是他们吃了亏。
他们打隧道,除了运送重水,便利用人工将棺材底部掏空,直接把棺材从地底偷走。哪怕毗骞王老奸巨猾,也想不到他死后,自己的棺材会被外国那群愣头青捞了去。
所以底部才会有地窖入口,估计没补完或是懒得补,直接用钢盖把口堵住。他们想着把棺材运出去,又发现了什么,打发几个倒霉蛋把棺材运回来。
可惜那几人不知死活,有人提议开棺看看,好奇心驱使其他人也管不住自己,开便开吧。
作为和他们毫无关联的旁观者,我无非当自己看了场逼真的3D电影。
见他们作死,已有人用尖锐的刺刀去撬开神棺的缝隙点。建木有种神秘的魔力,甚至我怀疑,此地磁场的异变和地心没关系,只是树木在作怪。
好汉架不住狼多,好斗架不住群盗。许是天意,天造地设的神棺,盖子被几个门外汉逐渐撬开。见棺木表面,流云凤纹,神龙吐雾,山川云楼尽数聚集其上。
端的是天然形成的图案,并非人工能及。
地脉纵横千百里,此处宝穴做龙宗。
之前是我打眼,闹不好新疆地区,所结的宝穴是两个,东西个一遥遥相对。
且不说神棺如何神异,连我这个局外人都感到寒气逼人,唯独那些人干劲十足。
作死拦都没地拦,以为倒斗开棺是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