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牛杂是本省驰名小吃，在洋城这样的大城市，牛杂都入室经营了。
但在这种小城市里，还存在很多卖牛杂的走鬼档小推车。
档主会带两三个小茶几和十来张小凳子。
等到了地方，支开车子生起火来，食客可以坐在小茶几上从容地吃牛杂。
顾晓楠来到牛杂小推车前，深深吸一口香气，肚子马上饿了。
她指指点点：“老板，我要牛肠、牛肚、牛肺、萝卜和面筋。”
“好咧。”
感觉老板声音有些熟悉，顾晓楠和她打了个照面，一怔：“陈阿姨，你怎么跑这边发财来了？”
陈阿姨笑呵呵地说：“有生意怎么会不来呢？”
这个陈阿姨，就是河对面庆丰镇上牛杂店老字号“巧姐”的老板娘。
当年也是一辆小推车起家，风里来雨里去的十几年，从小推车发展到一个门脸房，又发展到两个门脸房，买车买房子，兴旺发达。
顾晓楠抿嘴笑：“你家大业大，也跑来啄小米？”
“我就过来看看，听说这边要搞开发了，想要趁着铺租还没起来，先弄一个店子试试看。”
陈阿姨好像不大愿意多谈自己的生意经，扬着筷子说，“来，我请你吃。吃完多给点意见！”
“那怎么可以。”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顾晓楠坚持付了款。
在小茶几旁边坐下来，和朱小丽吃着牛杂咬着钵仔糕，咬起了耳朵。
朱小丽说：“这些人真会做生意，一点点的机会都不放过。”
“就是。我之前认识一个开娃娃机店的老板娘，也是这样的。”
顾晓楠又想起桑妮，她给自己的震动很大，“力不到财不到啊。这些人发达不光是凭运气的。”
朱小丽皱着眉头，担心地说：“如果这个地方商业化起来了，会不会搞成第二个鼓岛那样啊？”
顾晓楠说：“如果真的能够变成第二个鼓岛就好了！对于我们岛上的百姓来说，是大好事！”
朱小丽撇撇嘴：“都钻钱眼里了。”
“女晋惠帝，谁不爱过好日子啊。你真以为起早贪黑的种百香果，垫支肥料钱，还要愁年景这样的日子很好过？还是以为盼着天别刮风下雨最好出大太阳，然后顶着大太阳到江中心撒网捕鱼，晒得一层接着一层蜕皮，这样的日子很浪漫？”
在衣食无忧的人眼里看着田园牧歌、渔舟唱晚，很美好很浪漫。
只是这份浪漫，是用农民渔民的辛苦贫穷换来的。
朱小丽很少被顾晓楠嘲笑挖苦，被她这么一说，臊起来：“顾晓楠，我没有得罪你吧？”
“没有。你很好。只是阶级局限性比较大。”顾晓楠说，“回头我送套《毛选》给你。嘿嘿。”
朱小丽自然知道她在开玩笑，跟她打闹起来。
玩了会儿，动静闹得大了，街边的人都朝她们看，朱小丽求饶停战：“好啦，别弄了，我认输啦！”
两人这才停战，整理下乱了的衣服和头发，慢慢吃着已经冷掉的东西，冷眼旁观老街上人来人往。
今天，老街上的人明显比平时周末多了好些，但街上还是很安静的。
有些人是直奔艺术品去，一家接一家的拍着照。
有些一家大小的，应该是过来吃河鲜玩农家乐，然后意外发现这儿还有艺术品。
朱小丽说：“这算是成功了吗？”
顾晓楠说：“我得问你啊。”
“我搞画展，从来不在乎观众多少，只在乎我的画能不能卖掉。”
“那我今晚回去读取数据，看看指纹打卡的记录。”
“这个办法好，我可没有高科技可靠。”
“朱小丽，我最欣赏你的就是这份自知之明。”
顾晓楠把最后一份牛肺送入口中，拍拍屁股站起来。
“我们走吧。”
……
一个周末过去，从收集回来的指纹打卡记录汇总显示，两天共3000人。
这是个很不错的数字了。
有流量，就代表有潜力。
而且，艺术展将要持续两周。
当初顾晓楠的期待值就不高，有500人来看就很不错了。
没想到才两天就来了3000多人。
两周之后，应该可以超过8000人了。
计算到这里，顾晓楠相当开心。
这次活动足以让她积累起很宝贵的经验。
她把这些数据和原始资料都小心收集起来，留待以后使用。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窗外传来野猫长长短短的叫声，有老鼠、有鸟，自然会吸引到捕猎者。
顾晓楠叹了口气，环顾四周，屋子里空空荡荡，无边寂寞突然卷上心头。
“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啊。”
这么开心的事情，连找个分享的人都没有。
以前习惯了单身还无所谓，但姚莘建陪了她一个月，再出差。她留在馨园住下来，就开始感到寂寞了。
拿起手机，翻到姚莘建的名字，踌躇着要不要打过去。
她从来没有因为无聊没事干而找过他……
这会不会太奇怪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顾晓楠打了个电话给颜若徽。
颜若徽接了：“晓楠，找我呢？”
“嗯……我看了周末两天的流量数据，有3541人留下了指纹记录。”
颜若徽高兴地夸她：“那很好啊。第一次策展就这么多人来，你很厉害！”
虽然他看不到，但顾晓楠还是脸红了，嘴角不由自主上扬：“谢谢，我也没想到效果那么好。而且宣传方面零投入，只是在高校那边发了几篇文章而已。”
“当然了，好奇和无事可做的人远远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互联网还可以把这些人有效地集合起来。”
“那么下一步我可以干什么呢？继续策划下一个展览吗？”
“不能了，艺术家创作作品需要酝酿和构思，如果做得太多就不是艺术品而是商品了。不过活动不能断，你可以试试做创意集市，或者读书活动……反正，只要是公益的、免费的、有逼格的，怎么做都可以。”
颜若徽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但是得有经费可以烧。省钱的事只能偶尔为之，不能长期弄。”
顾晓楠说：“我们已经进了第二轮，市里的专项拨款很快就会下来了。”
颜若徽这才松口气，说：“那就很好。加油，晓楠，我看好你哦！”
俩人又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顾晓楠原以为自己会好受一些，没想到心口处那种空洞的感觉更加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