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桂英撇撇嘴说:“我看他不像知道你行踪的样子。我跟他说你出去旅游了,他还很不高兴呢。”
“有这回事?”顾晓楠呆了一呆。
正好,她也给苏俊玮带了礼物,就打电话给他,打算约他出来吃饭,顺便把有些事情摊开来说清楚了。
掐着中午午饭的点打过去,响了好几声,苏俊玮才接电话:“喂?”
声音低沉,听着没什么精神。
当不知道苏俊玮怎么排班的时候,顾晓楠一般都选这个点打电话给苏俊玮,这样既不会因为太早影响他晚班之后的休息,又不会太迟让他时间难以安排。
“大中午的,还没有睡醒吗?”她俏皮地说。
要是在平时,苏俊玮就精神起来回应她了,但这次还是很安静地说:“是晓楠吗?”
“是啊。”顾晓楠还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说,“我回来了。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饭呢?”
苏俊玮反应冷淡:“我最近挺忙的,再说吧。”
“我姑妈说你打了好几次电话到我家里?”
“是的。”苏俊玮没有否认。
顾晓楠说:“那么你打来有什么事呢?”
“我想约你出去玩。”苏俊玮说,“但是你没在。”
“嗯嗯,我约好了朋友出去玩嘛。我带了礼物给你,你定个时间,我们见面吃饭好吗?”
苏俊玮犹豫了一下,但是,他也有话想和顾晓楠当面说的,就答应了:
“好的。那明天下班之后我们一起吃晚饭吧。就在县城里我们常去的西餐厅。”
“一言为定。”
……
顾晓楠提着给苏俊玮买的礼物,提前半个小时下班过渡到宁县去。
寒冬腊月里过渡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过江渡轮,用的是那种四面通的小火轮,驾驶室就是一个小房子。
除此之外,只有沿着船身两边,用白铁皮打出一米来宽的顶棚供遮阳挡雨使用。
所谓座椅,就是和栏杆连在一起的铁条凳,刷了绿色防锈漆。
后来发生了小孩掉进江里的事故,才又在栏杆柜面另设一排,形成对面之势。
元月的江风冷如朔刀,吹在脸上刀割似的,有车的人还好,开摩托车的还有坐车的散客可就苦了,只能团团挤在车子附近,聊以挡风。
顾晓楠摸了好几次脸,以为自己的脸皮被风割破了,却还是好好的。
好死不死,因为渡轮迟迟没有装满,船家还挨挨蹭蹭的不肯走。
后来有人冷得受不了,大吼一声:“走啦!又不是你自己的生意,想要冷死人咩?!”
“才一半车,亏公家的钱不是亏啊!”针锋相对地驳了一嘴,船长不情愿地去起锚。
哐当当——铁链子的声音极为刺耳。
“咯吱咯吱咯吱”
两米多宽,刚好容一车通过的前后甲板缓缓吊起,等到了合拢位置,整个船身抖了一抖。
这才算是准备就绪了。
船长拉动汽笛:“呜——”
渡轮缓缓离开码头,向江对面的庆丰镇码头驶去。
二十来分钟的船程,夏天的时候有多惬意,冬天就有多难熬。
大伙儿聊天打发时间。
乘客甲:“这黄沙岛为什么不修桥啊?”
乘客乙:“之前说是打算修,但西江河是主航道,要修特高特大的大桥才行。政府找人来一算账,不划算,就停了。”
乘客甲:“说到底还是咱们黄沙岛穷呗。要是换了鼓岛?呵呵,还不立马要桥有桥要路有路!”
乘客乙:“别别别,到时候要是说保护起来了,不许你发展,更麻烦!鼓岛除了旅游,还有什么产业没有?”
乘客甲:“你别说啊,要是黄沙岛开发成第二个鼓岛。我们家族五个兄弟一人一栋大瓦房,收租都不愁下半辈子了,还干活?!”
一席话,说得大家笑起来。
有人嘲笑“长得不美想得挺美啊,还鼓岛呢,岛鼓都没黄沙岛的份啊!”
气氛极其活跃,还伴随着乘客甲“你们别不信”“五间大瓦房,五间!”的隐约话语,角落里玩手机的女孩不由得莞尔。
有认识的人看见她:“晓楠,江中心连信号都没有,你玩啥呢?”
“干瞪眼。”顾晓楠头也不抬,反手一个炸弹,来了个春天。
乘客乙说:“晓楠这个点出去,一定是去约会吧?”
“是啊。”顾晓楠大方承认,“约了个朋友在县城吃饭。”
乘客甲说:“那可得早点回来,虽然说最晚的渡轮十点半还有。但这么冷的天气,天又黑得早,你一个女孩子可千万得注意安全。”
大家纷纷应和,乡里乡亲的,顾晓楠应承了人家的好意并表示感谢。
“晓楠有眼光啊,就应该和岛外的男生约会。到时候结婚了就嫁到外面去就好了。再也不用烦过渡,也不用受穷!”
有人冒出这么一段,大伙儿顿时安静下来。
乘客乙弱弱的道:“且,现在我们很差吗?日子一样过得。而且晓楠在沙头村,今年百香果赚了好多钱!我说的没错吧?”
那人冷笑:“今年赚钱,明年呢?看天吃饭,农村就是农村,农村人,出头难!嫁人是女孩子第二次投胎,晓楠要是能嫁出去,张奶奶才真的放下心呢!”
从头到脚,顾晓楠浑身不自在。
她不喜欢把自己的私隐摊出来供人讨论,更不想无脑踩低自己家乡。
勉强扯了扯嘴角,生硬地说:“这种事情,看缘分吧!”
竟然落荒而逃。
……
到了约定的西餐厅,苏俊玮破天荒迟到了。
他足足迟了二十分钟,顾晓楠等得很无聊,他慢条斯理地来到:“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来迟了。”
说话语气没多少歉意。
顾晓楠温和地说:“没关系。”
寒冬腊月,外面天全黑了,时针指向晚上七点。
苏俊玮打开菜谱:“你想吃什么?”
“随便好了。”顾晓楠没什么胃口,可能刚才吃冷风太多,从坐下来开始胃就胀胀的。
苏俊玮点了菜,这才歪着头,仔细端详起顾晓楠来。
瘦了一点,鹅蛋脸成了瓜子脸,头发到肩膀下十厘米,乱蓬蓬的,旺盛得不像话。
浓眉大眼,瞳仁墨黑,流转之间,清澈灵动。
不是走妩媚路线的瓷娃娃,却越看越耐看。
心里的怨怼,竟随着一见面烟消云散了好多。
苏俊玮发着愣,顾晓楠被他瞧得不好意思,笑着问他:“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