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的距离那样近，于深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温热的喷在自己脸颊上，心跳在此时渐渐加快，黑暗中他只能看见彼此模糊的样子，但他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温柔下来：“我会阻止你。”
“你也认为杀人放火就一定是错的？”叶明西的声音里带着讽刺。
“有些人确实该死，但为了那些该死的人而赔上自己，就太不值得了。”于深低低说道。
叶明西沉默着，他低垂下眼帘，过了很久才说道：“你说得对，但有时候，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他的话里带着深深的无奈，就好像在周围筑起一堵高墙，当这堵墙倒塌的时候，仇恨的火焰会将他烧得体无完肤。于深情不自禁伸手触摸他的脸庞，指尖碰到那被夜色浸凉的皮肤，却让他心头异样的炙热，他低沉的说道：“不，你还有另一条路，和我一起走，等我找到阿洲的下落后，我带你离开这里。”
叶明西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带着向往问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马路上有很多汽车，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还有早上挤得喘不过气来的公交车，年轻人都在拼命赚钱，全家人攒上好几年才能买得起房子，然后负债累累，每个月累死累活还贷款。早上公园里被晨练的老头占领了，晚上又被跳广场身的老太太占领了，溜小孩子的嫂子光会坐在跟人聊天，连孩子跑丢了都不知道，路上经常会发生各种事故，好好走个路都能遇上飞车抢劫的，每天鸡飞狗跳，什么事都有。”于深绘声绘色的说，挑得尽是些让人头痛的内容。
叶明西听得一知半解，不少词语都很陌生，他不禁皱眉：“你说得好像很可怕。”
“那因为大家都是自由的呀，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什么。”于深说道，“外面的世界很可怕，它每天都在变化，谁都不知道明天将会发生什么，但是正因为这样，才会让人更加去期待新的开始。”
“飞车抢劫也算是自由吗？”叶明西忍俊不禁道。
“我那只是举个例子，重要的是想告诉你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只有走出去，你才能看得见。”于深一本正经的说。
“我知道。”叶明西轻轻握住他那只手，目光穿透夜色望着他。
“所以你愿意跟我走吗？”于深心跳很快，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就好像叶明西的回答将会决定他未来要走的路。
风从窗外吹过，呜呜咽咽的从窗台缝隙传进来，屋里没有灯光，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于深离他只有几公分的距离，不管谁再靠近，都将发生一些这样的夜晚该发生的事。
然而，叶明西却在这时避开视线，转头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就是拒绝。
因为他不能跟他走。
这是于深最接近他的时刻，却因为这三个字，将一切都化为虎无。
早上的时候于深被一阵锣鼓声从睡梦中吵醒，他睁开眼睛，大约是几夜没有睡好的关系，他头痛的厉害，揉着太阳穴走出屋子，看见叶明西正站在院中，视线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眉头皱得很紧。
“村里有喜事？”于深走到他旁边问。
“算是吧。”叶明西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应了一句。
“我过去看看。”于深按耐不住好奇心，向着声源走去。他站在小坡上，远远看见三四十个人敲锣打鼓走来，他们抬着五顶简易露天轿，上面挂满红绸，被风吹得张扬飞舞，等走得近了，于深才发现轿子上坐着五个人。他们看起来年岁相差不大，都在三十岁左右，穿着清一色的大红衣服，满脸意气风发。
看这架势也不太是像办喜事的样子，于深不解地问：“他们是什么人？”
“在外头打渔挣钱的。”叶明西望着那个方向，木然的说。
于深想起来村长曾跟他提过，说村子里最近得有件大事要办，估计指得就是他们。看这锣鼓喧天的阵仗，他不禁嘲弄说道：“这算是凯旋而归？”
“货卖完了，就该回来了。”叶明西说。
那些人吹吹打打着已经到了山坡底下，坐在第一顶轿子上的男人抬头看到他们，立即拍了拍抬轿的村民，示意他们停下来，然后翻身跳出轿子，沿着山坡深一脚浅一脚跑上来。这男人大约二十八九岁，理着寸头，五官立体，模样生得倒是不错，就是眉宇间多了股油腔滑调的气息，看上去并不好惹。于深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下意识戒备起来，这男人一股脑儿冲到叶明西跟前，张手就把他给抱住，夸张地叫道：“小宝贝儿，你可想死我了！”
底下有人起哄道：“东哥，你这火憋得不小啊！”
“可不是嘛，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念叼人家呢，这好不容易见上面，还不得干柴烈火啊！”轿子上另一个男人跟着喊道。
“你们瞧他那猴急样，这会怕都已经受不住了吧！”又有人在添油加醋。
哄笑声从人群是发出，被称为“东哥”的男人冲他们叫道：“老子就憋不住了怎么的！告诉你们啊，今晚都识相点，别来打搅我们俩的好事！”说着，一把勾住叶明西的肩膀，把他揽进自己怀里。于深脸色铁青，而叶明西依旧一脸漠然，好像现在所发生的事跟他毫无关系。
这男人叫方长东，是村里挣钱的主力户，说话很有份量，年纪虽然还不到三十，但平辈的见了他都得喊一声哥，年长的也得在他跟前赔几句好笑，算得上是村里一号人物。他这人烟酒不占，对钱财也从不看在眼里，唯一的兴趣就是好色，不管男女，只要是他看上的，就得想尽办法弄到上，要不然就浑身难受。
底下那些人哄笑归哄笑，也真不敢在他面前说三道四，有人把手掬在嘴上大声说：“那你可悠着点啊，别让人明天起不了床！”
“赶紧滚吧你们！”方长东甩手不耐烦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