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声再次响起，轿队又开始喜气洋洋的移动了，方长东仍然揽着叶明西，迫不及待朝他嘴上亲去。一向逆来顺受的叶明西却在这时躲开了，方长东眉头一皱，似乎这时才发现旁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他转头望向于深，以一种极不友善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开口道：“你就是那个赖在村子里不走的外来人？”
“这跟你没关系。”他们个子相等，对立站着处处都透出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势，而于深说出来的话，也没有留任何情面。
“怎么没有关系？”方长东不悦地说，“你住在我小宝贝家里，那就跟我有关系！”
“他是你朋友？”于深望着叶明西问。
不等叶明西回答，方长东就嚣张的说道：“谁跟你说我们是朋友！我跟小宝贝儿关系可亲着呢，晚上都搁一张床上睡，我想要干啥，他都随便让我整，你行吗你！”
这话听着比铁器划过玻璃的声音还刺耳，于深脸色很不好看，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理由生气或愤怒。方长东得意的哼一声，然后说道：“现在我们俩要回去办事，你识相点啊，有多远就走多远，别跟这儿碍眼。”
说完他揽上叶明西的肩膀转身就走，自始至终，叶明西都低着头，没有去看于深一眼。
这算是默认吗？
既然他有朋友，为什么还要做那种肮脏的交易？
于深知道应该马上离开，看不到听不到的，还能自欺欺人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是他去神使鬼差般跟在他们身后，远远看见他们走进那间他睡了大半个月的屋子，然后啪得一声将房门锁上。
他站在院子里，很快看见窗户边出现两条搂抱在一起的人影，衣服被粗暴的撕扯下来，他们倒在床上，肢体疯狂的纠缠在一起，床板发出有节奏的吱嘎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身体撞击的声音，刺激于深的鼓膜。他浑身止不住颤抖，拳头紧紧握起，整个手掌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屋里的声音那么肆无忌惮，充满着最原始的欲望。
窗户里那具白花花的身体在不断耸动，方长东微微撑起胳膊，看见站在窗外的于深，不但没有要躲避的意思，还得意的咧嘴一笑，动作更加剧烈。
一股热血窜上于深的脑门，他几乎就要冲进屋子里将对方从床上拉下来，狠狠揍一顿。然而，他却在迈动脚步后，转身离开院子。
他走得不快，甚至还能感觉到方长东充满嘲讽且胜利的笑容，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那么窝囊，那是因为他没有任何理由走进去。
他什么都不是，连朋友都不是。
方长东终于心满意足，他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我在外头睡过这么多人，还就属你最好，可惜啊不能把你带着出去，每次想干事，都特想你，憋屈的不行！”
叶明西木然的拿过衣服披在自己身上，没有去看他一眼。方长东早就习以为常，努努嘴问道：“那人的来历，你打听清楚没。”
“他是来找人的。”叶明西回答了一句。
“我回来的时候就听人说了，不过我看没那么简单。”方长东若有所思说，“回头我得找村长商量一下，总让他这么呆下去也不是事。”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叠大钞扔在床上：“这些你留着花，不够尽管找我开口。”
叶明西低头看了一眼，嘴角浮起一抹讥笑，却还是将钱收了起来。方长东打量了眼周围，说道：“这段时间你们都搁一个床上睡呢？你俩干过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兴趣。”叶明西说。
“呦，还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啊！不过也难怪，就你这张床，还不知道多少人爬上来过，他们城里人可讲究着呢，看一眼你这种人都嫌脏。”方长东毫不忌讳的说。
叶明西脸色一变，不自觉握紧手里的钱。方长东坐在床边，一下把他揽过来：“放心，不管你跟多少人睡过了，我都稀罕你，巴不得天天把你绑裤腰带上，信不信？”
叶明西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方长东没讨到好，讪讪站起来：“我先去见村长，回头再来找你，给我留门啊！对了，那小子要是回来，你给他赶厨房去，别让他耽误咱们办事。”
说完，他把外套甩到肩膀上，大摇大摆走了。
叶明西看着手里的钱，厚厚一叠，在这种偏僻地方几年都花不完，但他脸上并没有半点波动，好像拿在手里的就是就是一撂纸。他站起来把钱放进柜子里，然后走出房门。他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衫，双腿赤裸，光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一步一步来到后院。
他从井里拉上一桶水，举起来哗哗浇到自己头上。这个季节的井水已经冰寒刺骨，但他似乎毫无感觉，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直到浑身湿透，水滴从他发梢不断滴下，沿着皮肤落进泥土。
他朝着远处的高山跪下来，高举双手，额头重重磕在水泥地上，水珠映着阳光在他赤裸的身体上闪耀，他好像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辉，那么神圣庄严。当再一次拜下时，他突然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倒在潮湿且泥泞的地面，泥水溅上他的皮肤，他蜷缩起来，把头埋进臂弯里，浑身染上泥浆的污秽。
他一动不动的，仿佛已经死了。
死亡可以结束所有苦难，然而他连死亡的自由都没有。
他只能活着，以这种方式，以等死的方式。
脚步声在这时静静响起，向他走来，一双手将他从泥地里抱起，走向屋子。这个怀抱这样温暖，是叶明西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眉头紧皱却坚定的脸，泪水刹那间模糊了视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伸出手紧紧抱住对方的肩膀。
天边阳光灿烂，洒下万丈光辉，于深仰头深深吸了口气。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没有办法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