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御花园,莫语一路走走停停,心中思绪万千,面前百花开遍,姹紫嫣红,却没有一抹颜色入了她的眼,让她驻足看上几分。
“公主!快停下来!”眼见莫语走着走着,便要掉进池塘里了,司画赶紧拉住公主,大声地叫着。
莫语这才回过神来,歉意地笑笑,说道:“对不起,没注意。”
司画依然还有几分后怕,大力地拍拍自己的胸,好险啊,就差一点点就掉下去了。要不是她拉的及时,公主肯定又要落水了,想起之前公主病了半个多月都不见好,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呢。幸好,公主没事。
“公主,你能不能走路多注意一点啊。都快吓死奴婢了。”司画忍不住抱怨道。
莫语自知理亏,只好保证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说起来,我上次便是在这里掉下去的呢。”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了白玉池,她记得上次就是在这里,她被皇后无意撞下了水,却因此发现穆潇对她的真心。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她的心里便有了穆潇的影子。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说起来,她也没问过穆潇她落水之后的事情,不知道那个我见犹怜的病美人皇后怎么样了。
不知为何,她总是忘不了,那个白色的忧愁的背影。是为了她的寂寞?还是她的身份?
“司画啊,你进宫多久了?”莫语在白玉池附近找了一个亭子坐下,双手放在石桌上,撑着自己的下巴,做思考状,问道。
司画左手食指轻点下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应该有十年了吧。我不到七岁就入了宫,不过之前学了三年规矩,又在内务府打了几年杂,直到三年前才分到丽妃娘娘的宫殿做一个二等宫女。那个丽妃啊,整天凶巴巴的,一个不高兴就拿下人出气,好多人都被她活活打死了,幸好遇到了公主你啊,否则啊,我肯定早就死了。”
“好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想那个丽妃了。”若是莫语没有对穆潇动心,这后宫里的其他妃子在她的心中不过是个路人。可是她既然已经承认与穆潇的关系了,自然不愿意在听到他的其他女人的事情。这会让她觉得,她多么地可悲。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她曾经将一颗真心交给程诺,却被狠狠辜负,现在,她将她的信任交给穆潇,不愿再次失落。
不提起,不想起,才可以给自己继续去爱的勇气。
穆潇是她一个人的穆潇。
莫语还待问起皇后的事情,却听见有人哀嚎的声音。
“公主,求求你救救我家娘娘吧!”苍老而绝望。莫语循声望去,只能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似乎是想要过来,却被侍卫拦住了。
莫语心一冷,为什么侍卫出现得这么快,莫非穆潇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吗?
司画似乎也听到了老妇嘶哑的哀求之声,小心翼翼地看着公主瞬间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问道:“公主,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吧?”
莫语神色晦暗莫名,看着声音消失的地方很久很久,蔷薇花落,玉池水冷,冷风无形,吹不起一丝涟漪,就连那蔷薇花的花瓣,也不过在水上随意打了个转,便很快沉溺水底,再不见花影。
莫语冷冷地道:“不用,我们回宫吧。”
“可是……”司画还记挂着刚刚的呼救声,担忧地看着莫语,欲言又止。
“没事,我们回去吧。”莫语知道就算她现在过去,也见不到那个人,更何况,她已经知道那人是谁,自然不会急于一时。
“是,公主。”司画听公主似乎心中早已有定断,这才安心了几分,恭敬应道。
莫语回宫后,再也没有提过之前听到老夫人呼救的事情,仿佛那件事从来都不曾发生过,依然如同往常一般,下棋、看书。
不过,最近她又迷上了药草,总是让司琴给她找来许许多多的药草与医书,自己一个一个地查找着药草的名字和药效。
那股认真的模样,让穆潇都忍不住吃起醋来,说道:“沾衣,若是你再一直对着那堆花花草草,朕都忍不住命人以后再也不准往你的宫殿里送任何跟药草和医书有关的东西了。”
如此哀怨的语气,却只换来莫语的一句:“别闹。”
穆潇这下是真的吃醋了,他抽走莫语手中的医书,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酸酸地说道:“难道朕连一堆药草都不如嘛,竟让沾衣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莫语看着穆潇抱着她,仿佛她不给他一个说法,他便不肯撒手,颇有几分无赖的样子,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待她止了笑意,才说道:“你现在这样,哪有一个皇帝的样子,分明就是怨妇嘛。”
穆潇脸一僵,额头已经冒出了几根青筋,最近他是不是太宠爱莫语了,让她竟然无法无天起来,居然敢说他是怨妇!他可是一国之主诶。这样想着,他将手伸向她的腋下,挠起她的胳肢窝起来。
“你居然敢说朕是怨妇,朕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怨妇。”
莫语还没见过穆潇如此小孩子气的模样,一时慌了手脚,想要反击,却又因为被挠痒痒,反而笑个不停,到后面,已经是笑出了眼泪,她再也受不了了,拼命求饶道:“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了,放过我吧,哈哈,不行了,我受不了了。”
见到莫语乖乖认错的模样,穆潇这才罢手,得意地眉飞色舞,满面春风。
莫语见不得穆潇嚣张的模样,瞪他一眼,忍不住打击:“还一国之君呢,分明就是无赖。”
穆潇抱着她的手更紧了,身体紧紧地贴着她的胸口,见她局促地模样,才没有继续逗弄下去,正了神色,温柔地说着:“朕只对你一个人无赖。”声音腻得仿佛八月的桂花糕,沾了秋日的霜华露珠,淡淡纯粹,氤氲开来,让空气里到处都浸满了甜腻的香气,是谁的快乐,缀满枝头。只是谁也看不见一片绿叶垂下,遮住了白色的桂花,不见半分阳光,香气再是盈人,也只能被困于树叶之下,徒留一地阴影。
“胡说八道。”莫语双腮绯红,羞答答地低着头,仿佛春风拂过柳梢,那一抹浅浅的温柔,再不敢看穆潇一眼。
穆潇从前从不知道,原来莫沾衣是如此容易害羞的人,他也不知道,原来他的一颗心还是会跳动的。以至于,他现在总是有一种深深地不安,仿佛,有什么脱离了原来的轨道,不能被自己控制?
“沾衣,我是如此喜欢你。”他将头搁在她的肩上,用力嗅了嗅她身上独有的梅花清冷的香气,那是他为她染上的,高傲冷艳的味道,独属于她,亦独属于他。
莫语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因为连她自己都深深不安着,这段因感动而衍生的爱情,到最后究竟会何去何从?
旭日和风,阳光刚刚穿透厚厚的云层,洒落人间,却在下一秒,又遇到厚厚的乌云遮蔽,天空阴沉沉的,厚厚的云层仿佛压在人的心里,让人透不过气来。莫语挣脱穆潇的怀抱,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因为莫语还未正式册立为妃的原因,即使是她生病的那段时间,他都不曾在她房中留宿,总是确定她睡着了才离去。毕竟两人还未成婚,夜宿宫中对她名声不好,平白惹人诟病。只不过,这皇宫里,最不缺的便是流言,穆潇对莫语的高调宠溺,早已经惹人争议了。甚至还有不少大臣上成奏折,说沾衣公主毕竟只是异国公主,不该与之太过亲近,与国不利。穆潇看了只是冷冷一笑,这些臣子胆子倒不小,竟然管起他的私事来了。干脆一个个降职的降职,远调的远调,所有的反对声,都在他的铁血手段下镇压了下来。
他自登基为帝以来,一向广纳贤言,圣明仁德,唯一的昏庸暴虐都只是为了莫沾衣,她早已经成为他此生的执念,不肯放手,不能放手。锦绣山河图、莫沾衣,他势在必得!
而一直反对他的左相,这不过是个警告罢了。
可是,他压得住别人的反对,却逃不开莫沾衣的不喜。他沉了脸色,听着莫沾衣几近赶他走的话语,皱了皱眉头,不悦地问道:“难道沾衣便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莫语无力扶额,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好吗?
“你……你不要乱想,好吗,我哪里有不想见到你?”
听到莫语急切地解释,穆潇这才舒展了眉头,露出一个笑容,说道:“那沾衣明日陪我出宫去一个地方,我便相信沾衣其实心里是有我的。”
“什么地方?”莫语急忙问道,一双眼亮亮的,仿佛注入了一江春水,还在水面上洒下了万道金光。那期盼地模样,让穆潇都觉得愧疚起来,是啊,他都忘记了,她的沾衣是最爱自由的,却因为他被困深宫,如今不过是随意提起出宫二字,竟能让她如此高兴。
“对不起,沾衣,是朕委屈你了。”
穆潇一次又一次的表白,都不曾让莫语有过如此地感动,偏偏这一句话,说进了她的心坎里,让她差点落下泪来。灵魂穿越,深宫孤寂,她害怕卷入后宫的是是非非,连房门都甚少出去,怎么可能不委屈!可是,她的委屈,无人诉说,她的寂寞,深藏心底,她的彷徨,她的无奈,她的不安,她的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只能被她死死地压抑在心底。不是不敢想,只是每一次想起,就一定会想到程诺开出的那颗子弹,心如刀绞。
穆潇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心疼地搂着她。”明天朕来接你。“”恩。“
庭外梨花盛开,余晖灼灼洒下漫天金光,照在密密匝匝、层层叠叠,如白云轻飘的花瓣上,流泻着醉人的色彩。
而庭院里,梨花飘过,漫天飞舞,夕阳西下,女子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那泪珠仿佛留恋那洁白的肌肤,迟迟不肯落下。湿了男子的衣襟。男子的笑容徐徐绽放,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霸气天成,天生便一副王者气度,卓尔不凡。只是,当他看向她的时候,模糊的笑容里全是宠溺的味道,平和地把她完全包围。
绝美而忧伤的女子、霸气而温柔的男子,在日暮下,构成了这世上最动人的画卷,而那时的她与他都不知,他们的爱情,也如同那即将落下的太阳一般,纵使用尽全力散发着自己的最后一点光彩,染红满天霞光,也不过,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