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儿静静地看他半晌，脸上好不纠结，秦利殇分毫不退，四儿只好低头，道：“我不会。”
“不会？”秦利殇疑惑道：“你爹娘没教过你用筷子？”
四儿低头，咂摸两下嘴，扣着筷子上的花纹道：“爹爹和娘亲用筷子，我不用的，我和阿么一起吃。”
秦利殇听得怪异，一个活到六岁的孩子还不能用筷子吃饭或许很正常，但如果这个孩子才六岁就观察力惊人、聪明到让大人叹服的话，就有些不正常了。
“那你平常是怎么吃饭的？”秦利殇又问：“阿么又是谁？”
“阿么就是阿么，”四儿忽抓着夸张戳自己的碗，脸色沉沉的，“我用手吃，挺好的。”
用手……
他的爹娘到底在干什么？！
秦利殇凝着眉头，将他的筷子抽出来，“不是这样拿的，来，我教你。”
奉天府已经加派了人手在城门口巡逻，就是秦放也会时不时派人问问进城猎户的情况，但四儿的爹娘却什么消息都没有。
薛套恒偶尔会领着五百禁军前往京城四周逛一逛，以寻那个怪物，或多或少也会翻一下各处山上找找猎户。
但他们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似的，自己若不出来，谁也找不着他们。
时间过来五六日，离宋子安的寿宴也不过七日时间，礼部越见忙碌，有关宴会当日大赦天下的诏书以及封赏都已经备妥。
礼部这次花了大心里，据说椅子都多定了七百个，宫内御厨不够，还特特从宫外查了干净安全的厨子。
列处番邦都已经渐渐入城，据说云南王府的两个女将军在入城当日出尽了风头，带来的贺礼派了十几米远，倒像是来迎亲似的。
还有京城外的官员，都在上书请求进京为宋子安贺寿，因重开科举，各处名流大儒也都毛遂自荐，请求入京协助，不过都被挡在了宫外。
三阁老还写了长长的颂文贴在城墙上，里面出了对冷都过往的口诛笔伐，还乘机对过往冤假错案一一细数，令百姓又不由得生气了几股愤懑。
大理寺卿秦利殇还将数日前那怪物袭击京城的事拿了出来，也说出此怪不过是武功高强的人类所假扮，安抚了民心。
如此举动，其实目的就是一个，便是让所有人意识到京城里有南蛮奸细，让泄露防御图的人不敢再轻易动作。
安茹意将所有消息都带给了皱雪，她想皱雪并非不能说话，只是因为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沉默寡言之辈，三年下来，就是会说话的正常人也说不出话了。
宣华宫伺候的人多了，也渐渐显得更加具备活力，安茹意亲自带了周扶太医前来为皱雪看诊，已经在旁坐了良久。
皱雪换了件鲜艳的衣服，头发也扎了起来，虽然没有施任何的粉黛，但好歹看起来不像初见时，如同鬼物。
周扶让皱雪张嘴看看，贝齿里面看不出任何异样，太医又将往日皱雪服用的药方子拿出来看了看，最后摇头。
“贵妃娘娘，华妃娘娘这已经是成年固疾，要想治愈，恐怕需要很长时间。”
周扶从药箱里拿出几枚银针，顿了顿道，“太医之前用的药救了急症，现在是不顶用了，臣想为娘娘试试颈间血，不会伤及喉咙，但是……臣怕娘娘会挣扎。”
安茹意瞬间明白了，她站起身，安抚地拍了拍皱雪，看向邱紫，“邱姑姑，先按住她。”
邱紫点头，旁边的哑巴宫女胆战心惊地看着那枚长针，深怕周扶一个不小心扎错了地方，自家娘娘就此命归皇权了。
好在周扶的手很稳，皱雪也呆呆的没有乱动，银针快速出入，在阳光下一看，竟然还能看见淡淡的青黑。
无须解释，众人都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周扶沉着脸，又换了银针试了她的手和膝盖，这两处却是没有异样。
周扶沉重的脸略缓了缓，伸手擦去额上的汗，轻笑道：“还好还好，这三年太医的药也是有用的，至少将毒逼出了七分，不会累及心脉。”
安茹意也松口气，示意邱紫松手，又安慰性地拍了拍皱雪，“没事就好，周太医，若要去除接下来的三分，可会很难？”
“说难也难，说简单……倒也简单，”周扶看看皱雪的脸色，“得先让华妃娘娘养好甚至，至少这三年累极的寒气得先去了。”
安茹意追问：“要如何去？”
周扶道：“喝姜汤，吃人参，晒太阳，多动一动。”
安茹意愕然，“就这样？”
“就这样，”周扶笑道，“现在正是好时候，只要不是过晒，身上渐渐有了力气就好。”
“那要如何祛毒？”安茹意担忧地看了看桌上的银针，“这毒在体内盘桓如此之久，虽然只是最后三分，想定然也极难拔出吧？”
周扶却摇摇头，“娘娘多虑了，其实要拔出这毒，有一个简单的方法，但是华妃娘娘到底身份尊贵，却是没有人敢用这个方法，咱们太医院也没有这样的人才。”
安茹意讶异：“太医院乃西晋杏林之最，都不行吗？”
周扶失笑，“娘娘说笑了，这天下医术林林总总，奇方异法更是数不胜数，娘娘，要拔此毒，你要找的不是我，而应该是……礼部僧录司。”
僧录司，主管僧教佛们诸事所属，该属礼部，其下有一人，乃正八品左讲经，名号慧觉。
此司平常不需上朝，修佛者也没有那么大的争心，何况当今圣上其实对僧、道录司并不看重，只因二司中人既是清流也是奇葩，养着他们也不过是安抚民间信仰罢了。
不过，今年大概是要慢慢启用的，因为南蛮禁神之事一起，西晋必定要有自己的本土道教、西域佛教来转移民众视线。
美其名曰——针尖对麦芒，以毒攻毒吧。
所以当安茹意一提起要商借慧觉师傅为华妃解毒，宋子安没有半分犹豫就答应了。
他正犹豫该用什么方法将沉寂已久的二司抬到面上来，若他们能够为华妃解毒，既让宋子安心里舒坦了，也能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对抗禁神，岂不是两全其美？
宋子安笑道：“茹意，你简直就是及时雨！”
安如意淡淡笑开，没有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