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予看着掌中不足一臂长的枪杆,目瞪口呆,空中有二三片落叶飘下,带着悲凄凄的风绕着她打着旋。伤腿的痛虽已麻木,但却经不起她这番折腾,幽幽软倒在地。
帝江冷哼一声道:“嫫女不仅貌丑更是德行粗暴。”
乔予听他所说,亦是一股恶气上了心头,大声叫道:“德行粗暴你妹啊,你知道绝脉者的悲哀吗?烛氏一族替北维固守大门多年,那些绝脉武者在生死存亡之际投奔你,你却不现身。”
帝江双目一瞪,正欲发问,但见面前少女突然嚎啕着:“绝脉者便只能修练武技,德性出众者怎么可能使得了枪,舞得了剑。还有,你这人是谁啊,你凭什么说我丑,说我无德。我招你惹你了?”
乔予侧身而坐,尽量不压到受伤的右腿,然后一股脑儿的将自己到这个世界只半日便受尽了的委屈道出
少年潋滟双目转了转,嘴角抽了抽。
乔予自顾的抹着眼泪,极为委屈道:“你是帝江你就了不起啊,你是帝江就可以随便说人家丑,说人家无德了?你就是霞瑾口中的那只龟,别人都快打进你家了,你还不肯露面。”
帝江最见不得女子哭泣,幸好宫中九位夫人都是性格极烈的强大女子,否则自己早给烦死了。现在看见乔予哭泣,听着委屈抱怨,他心中那怒火怎样也发作不起来,但听到“那只龟”三个字时,亦是暴怒而起,瞬间已至乔予身前,伸手欲抓她衣领,却是忍住。
“龟?”
乔予见这少年鬼魅一般的身手,惊的后退一步,但没有他动作快,眼见衣领要被他抓住却放弃,不禁松了口气,心中对他厌恶更甚,道:“你就是只龟。”
帝江哈哈狂笑道:“若非我在这里阻止姒启,蛟禹军怕是早就越过钟山了吧!”
“可是现在钟山下正在战斗呢,湘池率领万军先前绕过六耳山攻到钟山脚下了,霞瑾一族族都倾了。”
帝江听乔予所说,亦是一怔,而后不厌其烦她的哭诉,道:“你这嫫女跟你无什可说,寡人便让你看看以一人之力击退万军之景。”
言罢手起衣裂,“嘶啦”一声,乔予麻衣下摆被帝江扯了下来,她惊叫道:“你做什么?”
帝江那双潋滟的又目显出极不耐烦的神色,道:“你这嫫女我可没兴趣。”他手法极快将麻衣裂帛缠着乔予右腿那条裂缝上。转身一旋将她负上后背,道:“走咯!”
乔予正欲呼叫,却觉周围景物极快的向下沉去,眨眼功夫她已升到半空,而后,头颅后仰,只觉整个上半身都脱离了出去,心中狂啸道:这个粗鲁的少年真是她今生见过最讨厌的人了。用麻布包裹弱嫩的伤口,是想让人疼死吗?还有招呼就不打一声,就这样飞起来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飞行术确实了得!
好不容易乔予能找回自己的上半身了,疑道:这小子怎么停了?低头一看,只见脚下乌压压的人头,竟有万余军人列队整齐列队他们来时方向进发,领头之人乃是晨间所间的那位湘池将军。
乔予脑中想着一事,道:“以一人之力击败万军之景,现在可以应验吗?不过貌似他们是自己撤退的,你不用出手了。”
乔予只是实话实说,但落在帝江耳中却是听出嘲讽意味,冷哼一声,竟是纵身一跃,站在万军之前道:“我是帝江,以一人之力挑战你蛟禹军,来战。”
湘池勒駮立定,举手做了个停止行军的手势,万人同一秒立定原地之壮观景象让乔予叹为观止。这一万人之列亦是动作整齐的如同一个大脑在操控一般。
大脑在一瞬间的空缺之后,乔予的耳、脑相较终于对接成功,她没有听错,身下这个少年要以一人之力挑战这万人之军。下一秒,她想跳下少年背脊逃走。无奈刚一动弹,腿上伤口便裂了开来,摩擦着包裹的麻布疼的她冷汗直流。
帝江低声道:“别闹。”
乔予没好气道:“你这么霸道,你家里人知道吗?”
帝江用非常认真严肃的语气回答道:“知道,不止我家人,天下人都知道。”
湘池听着帝江霸气宣言,想着两件事:禹帝仙逝了。方才与穿翼军交手虽无完全胜算的把握,但只要姒启援军一到便可攻陷钟山。不甘心啊不甘心。
还有牧仲为何还未跟上来?这两个问题决定湘池所带领的一万蛟禹军是前进还是停下来等待。是接受姒帅命令撤退?还是等待牧仲跟上来?
思索片刻,他心中下了个决定,高举手中青铜剑,道:“来战。”
乔予原本希望对方只将这少年当成疯子在说着胡话,但听到“来战”二字,只觉得世界末日到了,她在帝江耳边道:“跑啊,你还真决定战斗吗?”
帝江目光极为坚定,乔予仿佛已经看到了最坏的打算,他会冲上去死战,而背上还背着自己这个累赘,但是帝江接下来的话却使她哭笑不得。
“这个湘池果然如此听话,我叫他来战他便真来战。抓稳我了。”
乔予自然将他抓的极紧,下一秒,便觉身周风景如极速倒带的画面一般向后移去,耳边有箭疾速射来的“扑扑”声。
乔予忍不住回头,所见之景已不能用吓的目瞪口呆来形象,她完全像只鹌鹑一般缩在帝江的背上,嘴里嘀咕着:“快跑,快跑,驾。”
若用第三只眼,可见广阔的北维大地上,万人持枪呐喊,密集的人头蹿动,地上尘土飞扬四起。空中白云浮游变幻,那轮永远高悬的太阳注视着下方如蝼蚁般的物种。
乔予耳中传来各种呐喊,却都是一个中心思想:“杀,活捉北维贼首帝江。”
她在那一眼惊魂之后便缩在帝江背后,手臂将帝江抓的更紧了些,道:“活着的你比死了的你有价值的多啊。只是不知道有值多少?”
帝江冷哼一声,潋滟双目显出极度骄傲之色,道:“自然是值整个天下。”
乔予学他冷哼一声,道:“那我将你活捉了去换整个天下吧。”
帝江潋滟双目中显出极为好笑的神色,道:“我知道青州越济城中有个叫商均韵的少女,宣誓多年要活捉我,六次闯入北维却连我的面也未见过,却数次被我玩弄于掌股之中。”
乔予极为嘲讽的看着帝江后脑勺,道:“你这等骄奢淫逸之徒,必然会遭天遣的。”
帝江心中升起一股怒火,道:“那丫头每次我都将她放了。”
乔予哦哦答着,只觉头顶上一片黑影覆盖下来,抬头一看吓的瘫在帝江背上,只见一条巨大的兽头蛇,怒吼亦有裂土开疆之势。
“琴虫。”帝江见那巨兽蛇身的怪物反应与乔予完全相反,原本因背着人而佝偻着的背影瞬间变的笔直,缩在他背上的乔予甚至都觉得他的每一根头发都充满了绝佳的力量,随时会爆发出来。
“下来。”帝江冲着身后的乔予叫着,乔予却是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死也不放手,沉默的反抗着他的命令。
帝江松开双手,直冲巨蛇那颗似狼似豹的兽头袭去,远处号角呜咽,琴虫兽头一偏,蛇尾一旋,露在二人面前的是一具残破的身体,风拂起那人的头发,乔予立时从帝江背上探出头来,叫道:“霞瑾,快救她。”
帝江听到乔予所说不厌其烦,原本冲击动作突然停下,恼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乔予双臂勒紧帝江脖子,道:“快去救她啊。”
帝江冷嗤一声,也不作声。
琴虫听到号角呜咽,扭动蛇身瞬间游出极远,乔予见那蛇尾卷裹的身体没有任何动静,也不知烛霞瑾现在到底是死是活,但总得先救下来再说。
“你要怎样才肯救她?”
“怎样我都不会救的。”
“为什么?”
“我又不认识她?”
“你的确不认识她,你不认识的很多人,他们整个家族为北维坚守国门多年,而她有可能是烛氏一族最后一个人了。”
帝江听到乔予所说,亦是一怔,问道:“烛龙果真未在钟山下镇守吗?方才听姒启所说,亦觉他在唬我。”
“是。他说的都是真的。”
“所以这次姒启发了疯似的倾城而攻,便是算准了烛龙旧蛊毒发作陷入沉睡吗?这个秘密只有父亲与我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为何战斗到了一半便又急忙撤军呢?难道……”
乔予听着帝江自言自语,看着越来越远的琴虫道:“你快些救她吧,算是我求求你了。”
帝江拔地而起,若非乔予此前早勒紧了他的脖子,怕是又有上半身脱离了身体的错觉。
只见身下少年如风般刮过,瞬间已追上琴虫,双拳双腿连续三次急攻,琴虫亦是发出一声裂土开疆的哀嚎,松开蛇尾,快速逃窜而去。
帝江冷哼一声,道:“就这点本事也想来对抗烛龙神巫。姒启便只有这么点脑袋吗?”他说话之间双手接住从半空中落下的烛霞瑾,问道:“你就是烛氏部族最后一个族人吗?”
霞瑾双目紧闭陷入深度昏迷之中,帝江触手所及亦觉她双腿瘫软,骨头亦是全数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