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声,虽是身周极为嘈杂,但近在乔予脖颈间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入她的耳中。她抬头看着那士兵手中青铜剑落地,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乔予,在她面前“崩然”一声倒下。
乔予看着烛霞瑾眼中冷漠阴狠的光茫转化成了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嘲讽道:“下次我便绝不会出手。废物不可怕,软弱最可怕。”
烛霞瑾声音未落,便见乔予抓起地上长枪向她刺来,只听“扑哧”一声刺破皮肉的声音,烛霞瑾看着身侧有士兵倒下,原本想给乔予一个鼓励的眼神,却见乔予如冰雕一般呆立原地。
烛霞瑾能感觉到她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剧烈心跳声,本想咒骂她两句,终是幽幽叹息一声,长枪一刺,将乔予身后的士兵胸膛洞穿。乔予仍是不动,烛霞瑾便一直在她身边战斗着。
几声狂风暴雨般的怒吼震耳欲聋,烛霞瑾脸色巨变,叫道:“九州凶兽,听声音亦是英招,还有……还有琴虫,他们竟将这这头凶兽都招来了。此次蛟禹军下了狠心欲要攻下北维,神巫怕是今次不会出现了。”
乔予终于压下心中那种人生第一次杀人而产生的强烈恐惧感,听到烛霞瑾所说,亦是抬头看着人群中“榴榴”叫着的巨大凶兽,亦是目瞪口呆,只见那英招其状似马,但那面容像极人脸,周身虎纹鸟翼翕张开来亦能盖住百余人。
“帝江你这龟竟然还不出现。”烛霞瑾恨恨开口大骂,声音却被沙场上的激战之声淹没了。
一声裂土开疆的怒吼,在乔予脑袋里还未消化这英招凶兽之际,人群另一侧游荡着一条巨大的兽头蛇,方向直冲乔予而来。
巨大兽头扑面而来,将前锋的少女们砸碎在它那如狼如豹的巨大头颅之下,随后身体急旋,蛇尾一甩将战场上的众人砸碎,巨大蛇尾烈烈生风,亦是将数人卷飞了出去。
空中甩出一串血珠,因为全身无处不痛,是以乔予并未发现她右腿上那条被琴虫巨尾划裂的一尺来长的伤口。那些被蛇尾甩出的人中就有乔予,她只觉得趁着风飞的极远,耳中狂风呼啸,身体极为轻浮,那鼎沸的冲杀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不知在空中飞了多久,她感觉到身体正在落下。
哗啦一声,乔予只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会溺死在这水中。
巨大的冲击让她原本因杀人的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脏更加快速,但人性中本能的求生欲望使她挣扎着冒出水面。
感谢自己在高中时代就学会了游泳。乔予看着河道旁边长长的草根,她扒啦扒啦着河水游过去,想要攀住,那动作极为狼狈,此时的她像极了一条濒临绝境的赖皮土狗。
好不容易攀着粗壮的树根,她喘着粗气爬上岸边,脑中所想乃是烛霞瑾倒在那蛇身兽头下的最后一个眼神。
“为什么你没有被甩出来?你说过只要想活下去就一定会活下去,为什么你不活下去呢?”
乔予仰面躺在湿润的河岸边,看着高大粗壮耸入云霄的巨木,那片被茂盛枝桠间割裂成块状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咕咕”叫声响起,乔予腹中空空,想到在六耳山顶上时只吃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栗米团子,悲哀的骂了声娘,便想起身,却听林中传来一个少年声音:“我绝不会再让你前进一步。”声音轻狂嚣张。
另一个声音响起,听来也是位少年,道:“你有这本事拦下我整个蛟禹军吗?”
乔予脑中不自觉的想像着这位少年立身大军之前,风姿该当气韵辽阔,满脸霸气笑傲群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是说话之声极是温柔,即使带着浓浓嘲讽,听来也极为入耳。
“我们二人公平一战,以三局为限,胜两局便是胜了。”
那声音给乔予极好印象的少年沉默着。
轻狂声音嗤笑一声道:“你便是如此胆识吗?蛟禹军统帅姒启。”他一字一顿念出后半句话,满含嘲讽之意。
蛟禹军统帅姒启。乔予心中顿时生起一股愤怒,便是这声音极好听的人发动了这场战争,毁了烛氏一族,害自己翻山越岭奔波逃命。
“你倒是胆识过人。”此时这声音听在乔予耳中亦觉刺耳,将她心中不满推向顶端,姒启自然不知自己在一位少女心中的形象由好到坏的过程。
“穿翼军统帅帝江吗?还是共工氏首领帝江?抑或是北维帝君?”
帝江,帝江,是那只龟吗?乔予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想到烛霞瑾所说自问。
“你费尽周折将我引到这里来,便是为了公平一战?不要当我不知你的目的不过是想拖住蛟禹军前进时间,只是后方穿翼军只怕此时都在自问他们的帝君到底在哪里?为何还不出现?”
“你……”这句话虽只有一个字,但却是语气直转,由先前轻狂的嘲讽变为冷厉的怒喝:“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蛟禹军军权主掌三位将军之手,此翻与我前来的可是湘池啊。”
“湘池?那个以谋略著称的鬼算将军?”
“由他领军已先行一步穿越六耳山,此时怕已攻到钟山了吧。”
“钟山有烛龙坐镇,任你蛟禹军也过不去。”
“烛龙若是在必然早已在龙空山脉之外为你共工氏守大门了,怎的现在还不见出现呢?帝江,你还要再在此处与我耗着吗?”
二人沉默许久,乔予心中分析姒启所说,先遣部队确由湘池带领,但她从那片战场上被甩出来,自然知道湘池所带蛟禹军只有万余数,若想攻克钟山下的穿翼军,怕是还有后援部队,而那些后援部队应当就如帝江所说,掌握在姒启手中,若无他的命令自然无法前进。那么此时姒启所说亦是想诱帝江返身去往钟山,那么他便可带大军增援。
乔予想到此处,亦想给帝江提个醒,可是却觉身体动弹不得,口可张却不可言。她心中一惊:怕是他们早已发现我了。
“哈哈哈……”帝江狂笑一阵,喝道:“来战。”
乔予松了口气,便听二人打斗之声传来。破空一动,只见一少年退步身影,生生顿时乔予上方,而后闪电般掠去。
乔予张口惊呼一声,却听到自己声音,想来是这少年撞破了什么,消除了她身上的禁锢。
乔予正欲挣扎爬起来,却听帝江叫道:“你去哪?”
未得回答,想来姒启已去的远了。
“为什么每次我们打架的时候总是会发生这种事?难道我们就不能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架吗?”
乔予挣扎着欲爬起身来,可是右腿便是僵硬的根本不听使唤,她坐起来看着右腿上那条触目惊心的伤口,倒抽了一口气,这种恐怖的伤口竟然还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会不会腐烂?
她复又想到了可怕的截肢,悲哀的仰天骂了声娘。右手一动,只觉手中极重,抬起一看竟是那杆长枪,抱怨一声便欲丢掉,但看周围的环境和那条伤腿,只怕这林间必有猛兽,哀叹一声撑着长枪站起,走入茂密的林间。
扒啦开头上的草丛,看见远处草地上站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身材极为高大,目测接近一九零。那件在这个时代看起来华贵过度到有些风骚的金丝长袍上被鲜血染红了半边,却丝毫不影响他那勃勃英姿的坦荡气质。
乔予看着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这是今晨被烛霞瑾拣到之后,扔给自己的衣服。再抬头看那少年,他面部五官线条映着斑驳阳光看似硬朗,实则转头之间便是那样的柔和。
先前听烛霞瑾叫帝江是龟,却不想是这样的美男呵!就算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是外貌协会成员,但在见到这少年时也不免要点三十二个赞!
乔予目光落在帝江的面颊上,正对上那双目,亦如湖水般清澈潋滟。
帝江开口道:“咦?你是谁?怎么长的如此丑?”
乔予心中道:明眸皓齿,当真是玉质金相、神采奕奕!等等,他在和谁说话?她看着眼前的少年,问道:“你说谁丑呢?”
帝江左右观望一阵,疑道:“这里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不是说你丑,难道还是说我自己吗?嫫女!”
乔予对这无限自恋的少年极度恼火,道:“嫫女是什么?”
帝江歪着脑袋极认真的想了想,道:“嫫母是千年前天下共主黄帝四大正妃中的一位,虽貌丑却德行出众,深受黄帝宠爱。”
乔予听他解释,自然知道嫫女便是丑女的意思,心中本就对今日的遭遇充满抱怨,此时因这毒舌少年怒火更盛。
“你是帝江。”
“我是帝江。”
乔予听他所答,一瘸一拐的拖着伤腿,举起长枪便要行刺。却不想她未接近帝江身边,长枪便寸寸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