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头,他的视线和喻文墨的目光,恰好撞在了一起。沉默间,顾景言拉着喻文墨执着银针的手,又往前拉近了自己一寸,喜服被刺破,针锋这下是真真正正抵在了胸膛上,肌肤甚至都可以感觉到那表皮的刺痛。
顾景言却笑道:“娘子舍得?”
料想,喻文墨的眸色却平静如水,刚才害羞的小女儿家模样截然尽褪,她轻启朱唇:“呵……将军跟我之间本就形同陌路,琴瑟和鸣也只是逢场做戏罢了,既是做戏,又有何舍不得的?”
她清脆如珠玉落地一般的声音落下,似乎在宣告着暧昧调情的游戏,——到此为止。
四目相对间,喻文墨展颜一笑,笑意却并不达眼底:“我自认为演技不差,但将军可别入戏太深,假戏真做了。我不愿意的话,将军可不能碰我,将军早就答应过,这是想出尔反尔了?”
喻文墨想,如果顾景言等一会儿给她的回答,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食言又何妨”的话,喻文墨肯定会把手中早已蓄势待发的银针狠狠的刺下去,然后嗤笑一声“那你也得有命从我身上起来不是?”
“我从不失信于人。”
……只是一时情难自禁。
理智告诉顾景言,他现在应该停下,从她身上起来跟她保持距离。但是他心里很是不情愿这么做。
顾景言轻轻地把衣带放到一边。
尔后,他倏尔沉下身来,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喻文墨的肌肤上,喻文墨的耳尖,不由得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粉红色,耳畔响起他磁性而低沉的声线:“别动,朝右后方,四点钟方向看。”
声音好听到让耳朵怀孕,让人恨不得溺死在里面。
下意识的,喻文墨抬眸往顾景言说的方向看去,她蓦地蹙了蹙眉头:“你身子再往下点儿,挡视线了。”看不见。
闻言,顾景言又往下压了几分。
这下,他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覆在喻文墨的身上,两具身体几乎是无缝衔接,独属于她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女子曼妙的曲线凹凸有致在身下触感异常。
眸色一深。顾景言心头不由得划过一丝异样,他的呼吸,几乎是微不可察的沉重了几分。
对于顾景言的异样,喻文墨却浑然不觉,她正全神贯注的撇着眼去瞧西南方。只见四点钟方向紧扣扉的窗台边,隐隐约约有着一道虚影,猫在角落里。
这是人影。
难道……有人?有人在窗外偷看?
喻文墨不由得心下一惊,怪她方才只顾着大快朵颐填饱肚子,一时大意了,居然连有个人藏在附近都没能发现。这么说来,顾景言原来早就发现了吗?
喻文墨收回了视线,用唇形对着顾景言吐出了两个字,无声而缓慢的,顾景言看着那樱桃小嘴一张一翕。
——刺、客?
顾景言心下突然萌生起一股,想要堵上那朱唇的冲动。但是美人儿近在咫尺,却不可亵渎,他硬生生压下了那抹不切实际的冲动,有些不自然的别开了视线,他缓缓地冲着喻文墨摇了摇头。
看着顾景言摇头,喻文墨愣了个几秒钟,她猛地一拍脑袋反应过来,心下暗骂自己刚才真的是有点儿傻。
有哪个刺客会是孤身一人,还那般明晃晃的在窗外偷看的?有经验一点儿的都会成群结队埋伏四周,上房揭瓦伺机而动。
看来,这个“刺客”不是顾景言的人,就是某些想偷看洞房的闲人。应该不是跟顾景言一伙的,但是来者是敌是友的确不明,现在宾客们应该都在喜堂才对,不管怎么说,不能掉以轻心。
这样一想,一切不都顺理成章了?喻文墨狠狠的瞪了顾景言一眼:“别想转移话题趁机吃我豆腐!”
“乖,今夜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别耍小性子了好吗?”出奇的,顾景言突然用一种很温柔很温柔,温柔到足以腻死人的声音对喻文墨说。
如果不是目光一直都在盯着他的表情,喻文墨一定会以为,顾景言说这话时,肯定是一脸的宠溺无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平静淡漠。
“你——唔!唔唔?!”喻文墨刚想开口说一句“你这是抽的什么风”,就被顾景言捂住了嘴唇。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着双眼,干瞪着顾景言。
余光似有若无的往后撇了一眼,顾景言轻轻地垂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喻文墨的耳畔轻声说道:“嘘……等会儿你去床尾,我走床头,咱们俩摇床。看我眼色行事,记住,走的时候别惊动屋外的人,床要摇的越快越好。”
为什么要摇床?是闲的没有事干吗?
“……”其实喻文墨满肚子的疑问,可是她不会傻到直接问出口,先不谈房门外不知是敌是友有人偷听,帝王心术她前世可是非一般的通透,在没有看清楚情形之前,她绝对不会说的太多,面不改色、眸掩波澜早已经成为了习惯。
压下了心底满腹的疑惑,喻文墨眨了眨眼点点头,示意明白。
尔后,顾景言缓缓地放开了捂住喻文墨嘴巴的手,从她身上起来,轻轻地下了榻,悄无声息的挪步到了床头一侧。
等喻文墨闪身瞬移到床尾后,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双手不约而同的攀上了紫檀木雕花床的床角。
“嘎吱——嘎吱——”
起先床摇动的声音还是慢而舒缓的轻,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床震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即使是在房门窗外的墙角,都能把这有节奏的律动,给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这声音,喻文墨忽然顿悟了为什么要摇床了,她深深的看了对面的顾景言一眼,心想这厮还真是心细,这点儿小细节也能这么留意。
正蹲在窗户墙角,耳朵贴着窗户纸偷听的门外人,——正是皇后的贴身婢女容安。
听着房里愈演愈烈的嘎吱嘎吱声,饶是一大把年纪、在宫里混迹这么多年,看惯了风月情场的容安,也不由得红了一把老脸。
太后娘娘方才还说什么怕将军性冷淡,冷落了新娘子再搞个洞房“造假”,特意让自己来婚房看一看,免得被将军蒙在鼓里还不自知。
容安拍着烫红的双颊,如今看来,太后娘娘明显是多虑了。
虽然将军将军至今连一个通房丫鬟也没有,但听这床震的程度……啧啧,新婚之夜还真不是一般的猛,也不知道新娘子吃不吃得消。
罢了罢了,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她还是赶紧回去跟娘娘复命吧。容安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到底她是皇后的陪嫁丫鬟,也是看着顾景言长大的,她早把顾景言当作了自己的儿子看待。
“看来,太后娘娘抱娃娃是有望咯……”
容安离开的时候,最后还远远的看了新房一眼,那鲜艳的红色,与当初太后出嫁时凤藻宫的颜色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