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的心跳,震耳欲聋。
良久,她抹了额头上的冷汗,披上了外衣,踏着一地清冷的月色,走出了院门,一路,径直朝着百花园的方向走去。
更深露重,此时已是夜半子时。
喻文墨途经桃花树,来到了百花园里的明镜湖旁边。
看着湖畔垂钓的那个黑影,她打趣道:“归家时看剑,夜深时垂钓。兄长这日子,过得还真是惬意得紧。”
“别唤我兄长,我不是。”
你也不配。
自讨没趣的摸了摸鼻子,并没有在这个敏感话题上纠结,喻文墨识趣的换了句话:“你忘了挂鱼饵。”
明镜湖中锦鲤不说成百也有上千,但是那钓线上空荡荡的,甚至都没有伸入镜湖的水中。
季修然面色如常的反问道:“愿者上钩,不是么?”这句话,意有所指。
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喻文墨笑了,耸肩自嘲道:“好吧,就当我这条鱼,自愿上钩。”
“哦?何出此言?”
喻文墨大大咧咧的一撩衣袍,坐在了季修然的身侧:“今日握手时,兄长捏了我的手掌三下,不就是叫我夜半三更时,来这里见你么?”
“心思倒是玲珑剔透。”
拿着钓鱼竿的手,微微一僵,季修然话锋突然一转:“既然你不蠢,又何必傻傻的回这季府,蹚这趟浑水?”
“浑水?何出此言。”喻文墨将他方才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季修然状如老僧入定,一动也不动的坐在湖畔垂钓,可没有一条锦鲤会傻到上钩:“季氏这一代本无女儿,如今凭空冒出一个唯一的干女儿,定然会惹得其他皇商世家甚至朝廷士族子弟争夺。”
“争夺?我可不认为我有那么大的魅力。”喻文墨很有自知之明的笑着,装傻充愣故作不懂。
“为什么不?”
季修然缓缓地收了钓鱼线,边道:“既然你是季家唯一的女儿,不论嫡庶私生还是外室干女儿。只要父亲认可你并看中你,便意味着,娶了你,——就等同于手握富可敌国的季家的支持。”
“是么?原来如此。”
没错,这一番分析,确实在理。
只要喻文墨拥有着季正清的重视与宠爱,还有季家小姐的这层足以跻身,上流社会世族中的贵族身份,说她现在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也不为过。
坐在湖畔半个晚上,却一条鱼也没有钓到的季修然收好了线,站起身来,垂眸看着喻文墨:“我早就警告过你,离季氏越远越好。说,你来季府,到底有什么目的?”
眼神里,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她不言,只是非常轻的笑着。
见喻文墨不答话,季修然一把将钓鱼线、钓鱼竿一股脑的扔在地上,一步步逼近她:“数不尽的金银珠宝、罗裳华服?还是至高无上季氏大小姐的荣华待遇?亦或是……”
“未曾有贪念。”
为了避免季修然嘴里,吐出更加惊世骇俗的揣测词汇,喻文墨很是适时的,打断了他的话头。
“噢?”未曾有贪念?
季修然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剑出鞘的那一刻,闪着冷光映着凉月,剑锋指着她的脖颈处:“喻文墨,你觉得我会信吗?”
不消片刻,喻文墨的脖颈处便显现了一道尤为突兀的血痕,随着力道的加大,血痕正在一点点蔓延、张大。
气氛在这一瞬间,剑拔弩张。
空气中的火药味四起,喻文墨相信,若是她不说话,十之八九可能会血溅当场:“我言尽于此,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她终于收敛了那没有温度、没有感情的微笑,冷下了双眸,眸中的清寒如这月色一般。
喻文墨双指夹着锐利的剑锋,一点一点,将剑从她的脖颈命脉处上挪远。犀利的眼神,淡漠的表情,与白日里的她如出一辙。
“哐当”一声,剑落了地。
季修然松了剑,却倏然一个侧身,一拳打向了喻文墨的脸。
然而那带有凌厉掌风的拳头,却在距离0.01米时,戛然收住。
季修然视线缓缓地往下移,——只见,她的手中拿着一根闪着冷光的银针,正抵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很快,很准,很稳。
……也狠。
季修然眸色霎时一暗,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他道:“你会武?”不论是第一次会晤时她救了他一命,还是方才用银针抵在心口。
她的速度,竟快得连他都看不清楚。
没有回答,喻文墨只是眉毛上挑,声音清冷如春寒料峭:“季修然,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论是引我来此地见你,还是方才用剑伤我,这都是作为季氏嫡长公子,绝不应有的失态,你是商人,要学会利弊分明。”
她一手拍开了他的拳头,同时也收了银针,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淡然:“我的存在,不会成为你的威胁,甚至,会带来无上的利益,譬如天衣坊和季氏布庄联手合作共赢。
当然,你大可以放心。我来到京城的目的,与你无关,甚至与季氏也无关,更不会图什么家产钱财。”
扪心自问,喻文墨也不想闯这里的泥沙深水,她也想做回那逍遥自在的天机阁死士、江湖人人闻风丧胆的鬼医圣手,或者归隐田园做个安安稳稳度过一生的农女。
但是,她有不得不去实现的梦!
既然来到这个架空时代,那么,钱倾天下便是她最终的目标,帮原主认亲则是她不得不去完成的任务,单凭这两点,便足以让她冒着被季修然掐死的危险,来认这个亲。
正是因为硬核任务和天生不甘平庸的心,才让她有了活下去、和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
目送着喻文墨走远,直到那道倩影消失在视线中,再也捕捉不到。
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她方才的话语,像是魔怔了一般,季修然将剑收鞘,久久伫立。
.
本来喻文墨来这季府,也不会闲下来多少。因为,天衣坊还有一大堆的事儿等着她去过目、处理。但是,总有些人,喜欢无中生有,无端挑事。
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喻文墨起了个大早床。
清晨七点钟的阳光,依已然透过窗户晒屁.股了,然而却并没有丫鬟,前来伺候她洗涑更衣。
这间季府里地处偏僻的客房,和喻文墨在这季府的地位一样,选择性忽略的无人问津。
和喻文墨预计的一模一样,季修然对她的存在视如无物,季夫人更是换着法子背地里刁难她,但这季府还有一个人,会跟她结下梁子。
那便是季正清的母亲,季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