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喻文墨知道,顾以沉为了那一张卖身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拿到卖身契,重回自由身的感觉太过美好,也好像虚无缥缈,让喻文墨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以至于第二天哪怕面对一桌子的素菜白汤,她难得的心情大好,就着一碟咸菜和水煮菠菜汤喝下了一碗米粒少的可怜的清粥。
饭桌上,喻文墨不经意间问了一句:“对了顾以沉,路瑜昨天从你手中拿了那块玉佩作什么?”
顾以沉拿着筷子的手几乎是微不可察的一顿:“没……”什么。
然而没有给顾以沉搪塞过去的时间,正在好好的喂顾以初喝粥的顾以清,听到“玉佩”二字陡然起身:“什么?大哥你把你的玉佩给出去了?!”
顾以沉眉心微蹙:“清,你……”别那么激动。
顾以清却没有给任何人喘.息插话的机会,他猛地拍案而起,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大哥你是不是傻,你寻了你的亲人两年了,不就靠那块能证实身份的玉佩找线索吗?你把玉佩交出去了,你拿什么去寻亲认亲啊?!”
寻亲?
“……线索么?”一句迷茫的问话,声音很轻,只有喻文墨自己听见了,无人回答。敛了脸上的笑意,喻文墨面色微微沉了下来,“顾以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块玉佩很重要,是么?”
“哔——宿主你忘了,顾以沉是从河里捡来的。”502系统提供信息的能力,就从来没有让喻文墨失望过,“根据宿主需要,系统自动提示:顾以沉被人从河里救上来时,手上攒着一把剑,剑的麦穗上,就挂着这枚玉佩,除此之外,孑然一身,而居住弹丸村被酒鬼顾长卿收养以来,顾以沉一直都在暗地里打听玉佩的来历,本机猜测他是想借玉佩追溯自己的本家。”
所以说……
那玉佩,岂不是寻找身世的重要线索?!
“顾以沉,你不会是用玉佩换来了卖身契吧?”喻文墨一脸震惊,她万万没有想到,那块玉佩会有如此重大的意义,也从未想到过,顾以沉能够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她何德何能能够担待的起。
见喻文墨这么大的反应,顾以清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忙转移了话题,补救的说:“等等,大嫂你也别太在乎,我随口说说,就、就一块玉佩而已,我只是觉得那玉佩很值钱,你……你别太当真了。”
然而,喻文墨已经听不进去了。她不傻,自然能看的出来,顾以清刚开始说的才是实话。顾以清哪里是觉得这玉佩值钱才为之可惜,他分明是对顾以沉拿至关重要的玉佩,来换取一纸卖身契的行为,感到恨铁不成钢!
顾以清懊恼的神色极力掩饰,不想让喻文墨看出来,顾以沉也开口粉饰:“别太在意了,那块玉佩只是爹他前些日子捡来的,我们都是粗人不懂鉴赏古玩,与其留着,还不如拿去换……”
“顾以沉。”
当然,这些在喻文墨的眼中都是白费功夫。她目光灼灼的盯着顾以沉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而吐字清晰,“你明知道,我在意的不是它值不值钱。”
而是它对你来说,有多大的意义。
喻文墨现在是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奇怪了,原来路瑜和顾以沉之间达成了交易,所以她才能如此轻易的就拿回自己的卖身契。
刚刚回到自己手里的卖身契,原本象征这自由,现在也变得烫手起来。
“我吃饱了。”沉思良久,喻文墨突然抬起头,蹭的一下从饭桌上起身,朝着还心虚的顾以清突然来了一句。
“啊?”
顾以清下意识楞了。
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喻文墨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我有事,出去一下。”不由分说的扔下了这句话,都没有给他阻拦的时间,喻文墨匆匆忙忙的就出了顾家的门。
“……”
顾以清满心想着,他可能要完。果不其然,他一转过头,就恰好猝不及防的对上了顾以沉那双沉沉的眸子。
四目相对间,顾以清陡然打了一个寒颤。他讪笑着挠了挠头:“哥、哥你别生气,我,我出去把大嫂追回来还不行嘛?”
说着,他扔下筷子便飞速的跑了出去,那速度之快,活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正在追着他一样。然而,等顾以清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喻文墨早就已经消失在了村口了。
……
却说另一头,喻文墨一步高一步低的走着,乡间的土路向来都不怎么好走,她身边也没有可以扶的东西。不过她就是一个不服输的性子,走着走着倒也习惯了。
脚底板疼归疼,脚踝肿归肿,走还是继续走。
时间悄然无息的流逝着,喻文墨出去的时候太阳还刚刚升起来,如今已经看上去已经到了午时了。
豆大的汗珠布满面孔,落入眼睛里面一阵酸涩,喻文墨却像是察觉不到一样敲响了路府的门。
大门发出古朴的声音,“谁啊?”一边开一边声音就传出来,小厮开的门,一看见喻文墨就僵在原地。
“叨扰了,我想见见你们家大少爷。”喻文墨放低了姿态,主动求见,不得不为这种阶级制度低下头。若是不这么说,她可能连路瑜的一面都见不到。
小厮停顿片刻,丢了句等着就进去了。
脚步虚浮,事实上,这位小厮那日也看见了顾以沉的英姿,一照面,就认出了喻文墨来,才会如此听话。不多时,小厮出来了,迎着喻文墨走向了前厅。
在那里,喻文墨却没有见到本想见到的人,——知县路长青等在了前厅之中。
说起来,见到路长青,对喻文墨来说还是头一回。这位传说中,因为被俞氏夫妇接济,后来中举做官,荣归故里后与俞氏夫妇定下娃娃亲的知县大人。
“……路大人。”喻文墨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路长青,被他深沉的目光注视着,任谁都会很有压力。
她抬眉,神色落落大方的和路长青对视着,气势丝毫不落下风,更没有半分拘谨与不自然。
“丫头,小时候我还瞧不出来你这活泼的性子,没成想你来路家一趟,倒是闹出了不少动静。”路长青的脸上满是威严,略有皱纹,不苟言笑的模样。
开口一句话,就已经让人难以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