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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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帐里迪恩焦躁地来回踱着,阿瑟手指下意识地嗒嗒敲着桌面,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张凤翼则盘腿坐在几案前静静地看着地图。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侍卫队的口令声:“立──正!敬礼!”

  迪恩听到口令声,忽地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大帐,迎上斡烈劈头就问:“怎么样?总参军大人是怎么说的。”

  斡烈满面倦容,摆摆手低声道:“进去再说。”说罢当先进了大帐。

  斡烈进到帐内,阿瑟直视着他,虽没开口,却满眼希冀之色。

  斡烈看着阿瑟与张凤翼,摇了摇头无奈地道:“奥兰多大人否决了咱们的请求。”

  阿瑟眼神一暗,叹道:“你是怎么和总参军大人说的,难道知道了浑水滩的重要性,参军司还是要把咱们填进去吗?”

  “大人,喝点水再说吧!”张凤翼端了杯水递给斡烈。

  斡烈正感心火煎烧,接过杯子来仰头一饮而尽,把杯子重重放在桌子,长声叹道:“参军司与咱们想的完全不一样,参军司认为北面迂回之敌才是腾赫烈主力,所以准备几路分进合击围歼北面之敌。对于在浑水滩断敌归路,奥兰多大人认为那不过是备而不用的后手罢了,基本上与敌军交战的机会极少。奥兰多大人说,参军司把这个任务派给咱们,正是为了照顾咱们大战之后减员严重才特意安排的。”

  阿瑟与迪恩都无话了。

  斡烈对此也有些拿不准,转头问张凤翼道:“想一想参军司的判断也未尝没有道理,这种事就像押宝一样,兴许咱们错了呢?凤翼,你怎么看?”

  张凤翼坚定地道:“属下认为北面之敌绝不可能是腾赫烈主力,超过十万大军长途徒移,人要搭火做饭,战马要啃草排便,再小心隐迹也是藏不住的,腾赫烈人最擅长长途奔袭,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既然故意摆在明处让咱们知道,不是诱饵是什么?”

  斡烈沉吟着没有说话,阿瑟与迪恩也盯着地图陷入了沉思。

  张凤翼顿了一顿,指着地图接着道:“即使总参军大人的判断正确,在浑水滩一场恶战也是免不了的。北面迂回之敌无论意图是真是假,浑水滩这个位置都十分关键。扎不罕河北段水流较急,敌军要想从北面渡过扎不罕河,必然要经过浑水滩,这里是断敌归路的要害之地,敌军绝不会没有防备的。大人一定要向总参军大人陈说清楚利弊才好。”

  斡烈思忖半天,最终为难地道:“凤翼,我们身为军人应该对上级的命令无条件服从才是,咱们十一师团还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反覆找上级申诉困难的先例。再说这次所有的部队都要出征参战,咱们师团虽说损失大些,也还有几千人可用,派咱们继续作战也在情理之中。”

  “那就让咱们参加围歼北面之敌的会战好了!”张凤翼马上接道:“大人,您可以向总参军请缨,说咱们十一师团不需要特别照顾,让他派咱们加入围歼北面之敌的主力军团,浑水滩的任务派给别的部队好了。”

  阿瑟从地图上抬起头道:“参军司对已下达的军令是不会轻易更动的,不过大哥你还是再跑一趟吧,虽然军令变更不了,能让咱们师团补充些人手也行啊,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嘛!”

  迪恩也点点头道:“就是这话,即便腾赫烈人留有人马驻守,咱们认真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也就是了。”

  斡烈转头向张凤翼问道:“凤翼,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张凤翼想了一下道:“我要求把应该上交军团的四万匹缴获战马先不上交,咱们出征的时候都带上,用来驮运辎重,这样部队行动能快些。”

  斡烈不以为然地笑道:“咱们满打满算只有七千多人,留一万匹战马还不够吗?哪要得了那么多。上缴战马的事西蒙军团长已经催了我好几次,兄弟师团都眼睁睁盼着分咱们的战马呢,咱们只拖延了这几天就已经让大家很不满了,如果不交的话,非被同僚们戳脊梁骨骂死不可。”

  迪恩也笑道:“小子,浑水滩有你说的这么邪乎吗?还没开拔呢,就开始做跑路的准备了。”

  张凤翼不为所动地道:“事关咱们师团的生死存亡,即使兄弟部队的同僚们不高兴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的参军司知道浑水滩位置十分关键,腾赫烈人不会不知道,上次咱们在青黄岭卡了一下人家的要害,焉知这次人家不会故意留下破绽让咱们入套。参军司的军令不能违抗,属下没什么好说的,但现在这五万匹战马还在咱们手中,万一有变,这些战马就是咱们七千官兵的救命稻草,请大人再慎重考虑。”

  斡烈发愁地摆手道:“你啊,净给我出难题!这事只能试试再说了。”

  张凤翼不紧不慢地接道:“属下也知道这事让大人难办,但战马的事关系重大,还望大人顶住压力。您可以用上缴的战马与军团长做个交易,给咱们师团补充一个士兵,就上缴三匹战马。看军团长如何说?如此优渥的条件,若是军团长大人还不能给咱们补充人手,那他也没脸再开口向咱们要马了吧!”

  斡烈摆摆手制止他,叹息道:“这里是军营,身为下属只有服从命令的份儿,你当是开店做生意吗?这事我自会向西蒙军团长尽力争取的。凤翼,你就不要说了。”

  张凤翼不动声色地看了斡烈一眼,低下头再不作声了。

  第二天一大早,斡烈就带着护卫急匆匆地又去了参军司。营区里由阿瑟主持千夫长例会,千夫长们都聚到了斡烈的大帐。阿瑟把参军司的军令讲了一遍,分派任务组织各部整束辎重,做开拔的准备。

  当事情都安排妥后,阿瑟看了看身旁坐着的迪恩道:“迪恩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

  迪恩笑着摆摆手道:“你已经面面俱到了,我还说什么,都散了回去干活去吧!”

  “万夫长大人,我有话说!”张凤翼突然插话道。

  阿瑟点点头示意他发言。

  “大人您忘了,斡烈大人走时吩咐,把战马下发到各队驮运辎重?”张凤翼躬身请示道。

  阿瑟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

  张凤翼也不看阿瑟,转身对着十多个千夫长道:“斡烈大人走时吩咐过了,这次出征不再使用四轮车,所有辎重全用战马驮运,诸位一会儿到宫策那里报备一下,把缴获的战马全部分发到各百人队,先按每个士兵配五匹战马分发吧!”

  帐内一阵静默,几个不相熟的千夫长看了看张凤翼,又看向中间坐着的阿瑟,都有寻求确认之意。斐迪南与勃雷几个要好的千夫长有心助威,却有些底气不足,面上讪讪的,彷彿做了亏心事一般,不敢看阿瑟的眼睛,气氛一时尴尬之极。

  张凤翼面不改色地注视着众人,“怎么?没听懂吗?还是大家有什么疑问?别闷着,有话讲出来嘛!”

  一个千夫长偷眼望着阿瑟,鼓足勇气道:“凤翼老弟,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师团长大人的意思?”

  张凤翼曼声笑道:“当然是师团长大人的意思,两位万夫长大人在此,难不成我还能违传军令吗?”

  那千夫长狐疑瞅着阿瑟希望他说句话,阿瑟端起水杯装模作样地喝着,帐内的情况彷彿与他没有干系似的。千夫长们又求助地望着迪恩,迪恩开始东张西望,装没看见,一帐人眼巴巴地紧盯着他不放。

  最后迪恩终于受不住煎熬了,把手一拍几案骂道:“操!一群不带卵蛋的兔崽子,问那么多干嘛!闷头干去呗!这里这么多人,轮也轮不到你们担责任呀!”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彷彿都揪住了救命稻草,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大家向两位万夫长行礼告辞,屁滚尿流地下去了。

  等帐内只剩下阿瑟、迪恩与张凤翼三人的时候,阿瑟放下杯子,冲张凤翼淡然笑道:“凤翼,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违传军令,你就不怕师团长回来追究你的责任吗?”

  张凤翼凝视着阿瑟抿唇笑道:“把缴获的战马都留在咱们师团,这不也是两位大人的心中所想吗?”

  “哈!”阿瑟仰面一笑道:“你这个小滑头,别什么事都往我们两个老家伙身上推啊!心里想是一回事,当着众人的面违传军令又是一回事。今天这个事可是你自作主张的,到时候师团长问起来就由你一个人担待吧,别想我们替你顶缸。”

  张凤翼把手一摊笑道:“大人,瞧您说的,我是什么身份?我是个什么职位都没有的小兵啊!别说坐在中军帐里向千夫长们发号施令,就是一个十夫长我也指使不动啊!是,我是说了要下发战马的话,可要不是有你们坐在中间,那群千夫长能乖乖听命吗?”

  阿瑟坐得四平八稳,瞅着他曼声道:“凤翼,你可别这么说,我刚才虽然在座,却一个字也没说,你打的是师团长的旗号,谁知道我大哥私下里是怎样向你交代的。”

  张凤翼耸耸肩膀道:“那就只有怪千夫长们头脑太简单喽,一群堂堂的千夫长竟会听从一个小兵的指使。”

  阿瑟淡然笑道:“千夫长们听谁的指使是他们的事,反正这事儿我与迪恩可没掺和。”

  张凤翼洒脱一笑,“我明白两位大人的意思了,待会儿师团长大人回来的时候,两位万夫长大人就下到千人队里检查监督整装情况吧,由我一个人向斡烈大人汇报。”

  迪恩始终没说话,这时听张凤翼这样说,转头尴尬地看着阿瑟,脸上颇有不忍之色。

  阿瑟只当没看见,不动声色地点头道:“嗯,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先这么决定好了。那些千夫长们也确实让人不放心,不盯紧些明天部队是走不了的。”

  争执就这样结束了,传令兵报斡烈回营的时候,阿瑟与迪恩赶紧悄没声息地带着侍卫溜走了,只留下张凤翼一个人坐在空空的中军帐里。

  斡烈带着侍卫长索普大步流星地冲回中军帐,威严的脸庞涨成红褐色,见面劈头就问:“阿瑟呢?阿瑟哪去了?”

  张凤翼赶紧迎上前,笑着道:“大人,您回来了,先坐下歇歇。”

  斡烈重重地喘着气坐了下来,张凤翼倒杯水递了过来道:“大人,这次您去参军司可有收获?总参军大人有没有松口给咱们补充点人马。”

  斡烈摇头叹息一声,惨笑道:“唉,别提了,在军中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被人这么不客气地训斥过呢!奥兰多大人说了,如果咱们明天午前还没开拔的话,就要派军法处的人拿我问罪。”

  张凤翼叹口气安慰道:“算了,大人,您也别往心里去。谁叫人家是上司呢?咱们按时走就成了。”

  斡烈缓了一会儿,情绪好了些,又想起了战马的事,抬起头问道:“凤翼,外面是怎么回事?怎么把缴获的战马全发下去了,这是谁下的命令?我不是说了,军团长与兄弟师团都盯着咱们要马呢,到时候怎么向上级交待呀!”

  张凤翼面不改色地笑道:“大人,战马的事只有等咱们回师后再说了,咱们明天上午就要开拔,这仓促之间,哪来得及呀!”

  “牵走几匹马哪要什么来得及来不及,这话能搪塞得了军团长吗?”斡烈坐不住了,起身烦躁地在帐里来回踱着,“我明白你们的心思,我也希望咱们师团能变成骑兵师团,可这事由不得你我说了算呀!你说军团长发话要咱们把马交上去,咱们能抗命不遵吗?”

  斡烈发了通牢骚,最终问道:“说吧,这事是谁擅作主张的,阿瑟还是迪恩?”

  张凤翼正要说话,帐外守着的索普急匆匆跑进来禀报道:“大人,军团长大人带着侍卫队进咱们营门了,正往咱们这儿来呢,您要不要出去迎迎?”

  斡烈一听脸色大变,冲着张凤翼发作道:“我说什么来着,西蒙军团长这是按着咱们头皮逼咱们来了,有他在这催逼,你们那点小动作又有什么用?马缰绳还没在手心里攥热呢就得再交上来。唉!你们啊!你赶紧去找阿瑟与迪恩,让他们把战马再收上来吧!”

  索普立在帐边怯怯地问道:“大人,还去不去迎接军团长大人了?”

  斡烈把手一挥急急地道:“还用问吗?还不赶紧备马?”

  半晌,只听侍卫长索普高叫一声:“敬礼!”

  外面卫兵立即齐齐站正。

  又过了一会儿,帐外传来说话声,喧喧嚷嚷地越来越近,只听斡烈在帐外陪笑道:“军团长大人,你先请在帐中上座,属下也是刚从参军司回来,这事得向手下人查问一下才知,兴许搞错了也说不定呢!”

  “哼!搞错了?那就赶紧改过来呀!既然你们明天就要开拔了,那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战马凑齐了让我带走。”扯着高腔的声音傲慢地叫道,话没说完,这个西蒙军团长已经跨入了帐中。没提防大帐内还有别人,被吓得身子倒退了一步,“谁?你是谁?”

  张凤翼马上干净利索地行了个军礼,“军团长大人,属下张凤翼!”

  跟在后面的斡烈也是一怔,不是让他去找阿瑟与迪恩去了吗,怎么还没走?不过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质问,只能陪着笑在旁介绍,“大人,这是属下的一个幕僚,正有事汇报,在这里等我。”

  西蒙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凤翼,只见这人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军礼服,虽然看起来干净笔挺,领章袖口却没有缝缀标志,佩剑上也没有家徽,看来竟是个什么职位也没有的人。

  他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不再理张凤翼,一屁股在正中的毡毯坐下来,撇嘴冲着斡烈道:“说吧,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如今十一师团也算是小有名声了,斡烈师团长你的架子也大了,是不是今后不用听我这个军团长的调遣了。”

  斡烈本来就有些心虚,一被质问脸上立刻就有些讪讪地发红,低声解释道:“大人说笑了,这几日实在是军务纷杂,再加上参军司屡屡相召,才没顾上上缴战利品。”

  西蒙也不看斡烈,梗着脖子阴阴地一笑,“哈,我说呢,原来是巴结上高枝了,有参军司撑腰,自然是不用看我这个军团长的脸色了。”

  “军团长,我哪有──”斡烈心里一急,吃吃地说不出话来。

  张凤翼适时地笑着插话道:“军团长大人,我们师团长的意思是,十一师团即使侥幸立有尺寸之功,那也是和军团长大人的指挥有方离不开的。”

  西蒙斜眼瞅了张凤翼一眼,嘴巴一撇道:“挺伶俐的嘛,怪不得能在长官身边混呢!”

  听西蒙如此说,张凤翼眉开眼笑地凑上前道:“多谢军团长大人夸奖,卑职其实也没什么本事,不过仗着口齿清楚帮大人传个话什么的。”

  西蒙鼻子里哼了一声蔑笑道:“噢?那给我说说,关于上交战马的事,你们师团长是怎么吩咐你的呢?”

  斡烈尴尬地笑着抬头瞪了张凤翼一眼,示意张凤翼别乱说。

  张凤翼只当没看见,满面堆笑地对西蒙道:“大人,给军团上缴的战马我们师团长早就预备下了,我们师团长对我们这些下属讲,这几万匹马不是个小数目,要是上缴给参军司的话,怎么着也得从奥兰多大人那里换回些好处才行。可要分给咱们军团自己的弟兄们骑,那还有什么条件好讲的,军团长派过几十个弟兄来,说一声牵上马缰就走,看我们师团长可会犹豫一下?”

  西蒙脸色稍缓,难得地撇嘴笑了一下,看着斡烈道:“还是你这位传令兵说得靠谱,早这么说不就得了,都是我四军团的属下,手心手背都是肉,难不成我会亏待你们?今天你们把马交了,等将来补充装备的时候,我再多调拨一些给你们不就成了?”

  斡烈彻底说不出话了,只拿眼瞅着张凤翼。

  张凤翼笑起极是灿烂,抚掌凑趣地道:“听听吧,“手心手背都是肉”,军团长大人说得多好哇!大人,我就说您根本用不着担心,十一师团为了军团荣誉损失成这样,军团长怎么可能不同意呢?”

  西蒙突然辨出味道不对来了,他抬手打住张凤翼的话道:“等等,你们都在说什么?咱们谈的是上缴战马的事,调拨装备是将来才会有的,现在我可没有装备发给你们。”

  张凤翼顺着话头点头道:“军团长大人,您说的没错,咱们说的就是战马的事。我们大人刚从参军司回来,总参军奥兰多大人说了,我们这次出征,偏师独进,十分凶险,人手不足是不行的,可现在参军司也抽不出人手来,只能自己顾自己,从四军团里调济一下了。”

  西蒙脸色一下子变了,拧着眉恶狠狠地盯着张凤翼道:“我还没问过你他妈到底是谁?我在同你们师团长谈话,这里有你插话的地方吗?”

  “在军团长大人面前,自然没有属下插话的余地。属下也不是要抢军团长的话头,属下不过是把奥兰多大人吩咐过的话向军团长大人复述一遍罢了。”张凤翼毫不生气,笑容可掬地道:“奥兰多大人说了,十一师团不是缺人吗?可以用缴获的战马来与四军团的兄弟师团交换一下嘛,只算五匹马换一个士兵,也能马上凑出一万人来。”

  “闭嘴!”西蒙拍案咆哮道:“一万人,你倒有脸张得开嘴,把人都拨给你们,别的师团还干不干了。”说罢他不再理张凤翼,眼睛逼视着斡烈道:“斡烈,这个事你怎么说,我就听你一句话!”

  斡烈讪讪地道:“大人,您也知道,我们师团缺员实在太严重了。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把战马全交给您,看在这批战马的份上,您多少给我们补充些人数,给不了一万,给个三四千人也行啊,好歹给我们凑足一个万人队吧!部队现在这个样子,遇上腾赫烈人也济不得事啊!”

  西蒙把眼睛一瞪,不耐烦地道:“斡烈,怎么如何说你都不开窍呢?你也是老行伍了,应该明白我的难处,大战在即,各师团都只恨自己的人少,哪有这个时候抽出部属周济别人的道理?”

  张凤翼插嘴道:“大人这话说得是,都是同一杆大旗下的兄弟,求他们借调人数帮忙的时候不愿意,伸手向我们要战马骑倒能心安理得。”

  “闭嘴!”西蒙歇斯底里地拍案叫道:“给我滚出去!”

  斡烈赶忙挥手道:“凤翼,补充兵员的事我会和军团长谈,你先下去吧!”

  咧嘴一笑,张凤翼冲两人躬了躬身子,施施然地出去了。

  张凤翼并没离开,站在帐外看着官兵们捆扎行李,又与侍卫长索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突然背后有人用手指捅他,他一转脸,只见迪恩缩着身子,鬼鬼祟祟地正向帐帘里张望,口里小声道:“小子,我大哥怎么说,没找你碴儿吧!”

  张凤翼眯眼笑道:“那事已经顾不上了,西蒙军团长正在里面要马呢!我这是被赶出来的。万夫长大人,您要不要进去给咱们师团长帮帮腔。”

  迪恩暗自一吐舌头,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到下面再转转。”说罢一转脸不见了踪影。

  张凤翼又聊了一会儿,忍不住贴在门边听帐里说什么,厚厚的羊毛毡非常隔音,耳贴帐帘边也听不清里面说了什么,只隐隐约约感到里面说话还算平和,张凤翼开始担心起来,心道别是斡烈顶不住压力答应西蒙了。过了一阵,西蒙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好像起了争执。接着斡烈的声调也高起来了,两人明显是吵了起来。张凤翼舒了口气,一颗心又放回了肚子。

  终于,西蒙猛地一扬帘子,愤愤地跨步迈出大帐,张凤翼赶紧立正站在索普旁边。

  索普高喊一声:“立──正!”

  所有的卫兵都立得笔直。

  西蒙铁青个脸,冲自己的卫兵一摆手粗声吼道:“还站着干什么,咱们走!”说罢扬身上马。

  那些卫兵也手忙脚乱地纷纷上马,烟尘荡起,一伙人打着马离开了大营。

  西蒙才走,张凤翼掀帘入帐,只看斡烈怔怔地坐着,脸上的皱纹又深了许多,彷彿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张凤翼凑到斡烈身边小声地道:“大人,师团长大人。”

  斡烈缓缓地抬头看着张凤翼,干涩地道:“凤翼,有必要如此吗?与上司的关系搞僵了,最终倒霉的还是咱们。”

  张凤翼观察着斡烈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您没答应西蒙大人吧?”

  斡烈叹了一口气道:“我没答应,这回是彻底与西蒙军团长撕破脸了,他说回去便要召集别的师团来咱们营区抢马呢!”

  张凤翼脸色缓了下来,轻松地道:“大人放心吧,别听他空口吓唬,西蒙对上司极小心巴结的,咱们已经抬出奥兰多大人来压他了,谅他没那个胆子反抗参军司的命令。”

  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斡烈,他一把抓住张凤翼的衣袖道:“对了,凤翼,刚才谁让你信口胡言,编造说换马的事是奥兰多大人说的。将来要被奥兰多大人知道了,这违传军令之罪你我可逃不起啊!”

  张凤翼轻松地笑道:“大人别担心,这事只有咱们三人知道,西蒙军团长与奥兰多大人的关系一般,他是绝不敢冒险向奥兰多大人对证的。要知道如果这话真的属实,那他岂不是违抗军令了。他既然不愿执行这个命令,就绝不会主动去问奥兰多大人,他巴不得自己从不知道呢!”

  斡烈还是十分担心,面色不豫地摇头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等日子长了,既没有书面命令,奥兰多大人也不追究。军团长大人最终会醒悟到咱们骗了他。”

  他长叹一声,接着道:“凤翼啊,刚才也是我糊涂了,真不该顺着你的话锋接下去,西蒙大人虽然平时就与咱们师团不对盘,不过好歹大面上还过得去,这回咱们算是彻底与军团长撕破脸了。咱们明天就要出征了,虽然急切之间他也没法奈何咱们,可这口气最终还是要还回去的。”

  张凤翼宽慰地道:“大人想得太远了,属下以为眼下咱们得先想想怎样跨过浑水滩这道坎。咱们出征之后,马上全军都要开拔北上,想想吧,将要进行的是几十万人的大会战,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呢!兴许大战之后军团长已没底气对咱们耍横了呢!”

  这番话让斡烈的情绪一下子开朗起来,展颜笑道:“凤翼,还是你说得对,我在瞎担心什么,只要咱们把仗打好,谁又能把咱们怎样?有了这几万匹战马,咱们进可千里追击,退可逃之夭夭,部队获得了极大的机动性,仔细想一想,还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事呢?”

  果然,一切都如张凤翼说的那样,到了晚上也没见西蒙军团长带人来抢马,斡烈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张凤翼是天色擦黑才离开大帐的,才走出没多远,就见迪恩从一座帐篷后面转了出来,一见面就问:“小子,情况怎么样,我大哥有没有发脾气?”

  张凤翼看着他那膀大腰圆的身躯装出鬼鬼祟祟的样子,忍不住心里想笑。他强忍住笑,摆了个胜利的手势道:“进去吧,雨过天晴了,师团长正念叨两位万夫长大人呢!”

  迪恩喜得络腮胡子都抖动起来,挑着大拇指道:“行!好孩子,有胆识,我果然没有看错。为咱们师团保住了五万匹战马,这件大功我迪恩记下了,将来有什么好事准忘不了你小子。”

  张凤翼洒脱一笑,“大人,看您说的,什么功不功的,我也是十一师团的一份子,怎可能胳膊肘向外拐!”

  “好,好,就是这话!”迪恩大笑,负手向大帐走去。

  失去热力的太阳高远地挂在天空,空气清冷清冷的,从北面沙漠刮过来的风强劲凛冽,肆虐着捕鱼海子的北部荒原,茂盛的草叶随风起伏,泛起层层墨绿色的波浪。

  妮可.勒卡雷此刻正站在她父王那座一百二十八驾马拉挽的圆形金顶帐车上,她手扶着栏杆,当风而立,望着两边一排排铁甲骑兵肃穆地策马而过……荒原的劲风吹得她襟发飞扬,身上闪亮的银甲振振作响。她手按在腰间那口施基利斯的残月弯刀的刀鞘上,望着漫长的一眼望不到边的骑兵队列,胸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豪情。

  勒卡雷的主力骑兵已经开拔三天了,为了躲过汉拓威军的斥候侦查,他们迂回了一个大圈子。大军先是向北,来到火里兀麻沙漠的边缘,然后沿着沙漠向东行进,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了阔连海子……

  “妮可,进帐来吧,你已经站了好半天了,外面风大,小心着了凉!”亲兵把帐帘掀起,勒卡雷披着黑色的大氅从帐车里踱出来。

  妮可回头一看是父王,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撒娇地道:“我才不进去呢,父王你也出来透透气吧,再憋在帐车里身子都要锈掉了,你年轻的时候可是只骑马从不坐车的。”

  勒卡雷拗不过女儿的痴缠,被她扯着站在栏杆边,和她一同看着一队队经过的骑兵队列。那些端坐在马鞍上的骑兵四骑一排,个个表情肃穆,手中持握的长矛竖得笔直,身上的铁甲随着战马的节奏发出哗哗的震动。每个百人队前都有一个旗手,军旗在劲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林立的矛尖在阳光下闪动着点点寒光。长长的队伍一队接着一队,铺天盖地,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妮可望着那一排排雄赳赳、气昂昂策马而过的铁甲骑兵,心潮澎湃地感叹道:“任凭再强大的帝国,也要拜倒在我们腾赫烈铁骑这样威武雄壮的军势之下吧!感受着这雷鸣滚过般的马蹄声,我就彷彿看到了将士们挥舞着战旗欢呼凯旋的情景。”

  勒卡雷傲然道:“哈哈,妮可,我敢说你的感受必将被证明是真实而贴切的。这里聚集的都是我们腾赫烈帝国最出色、最善战的勇士。对于大陆诸国而言,我们就像雄壮的狮群,高踞于食物链的最上端。汉拓威那个腐朽而老迈的帝国,迟早会在我们腾赫烈骑兵的铁骑下颤抖。”

  妮可抬头仰望着父亲问道:“父王,咱们走的路线绕了个大弯,估计这时候卡尼梅德斯叔叔的十万骠骑军已经离咱们很远了,我们要加快前进才行,别让卡尼梅德斯叔叔缺少呼应,给了汉拓威人可乘之机。”

  勒卡雷抿唇笑道:“哈哈!宝贝,你倒有心计,不过咱们先不与你卡尼梅德斯叔叔会合,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扎不罕河的渡口浑水滩。”

  妮可瞪大眼睛诧异地道:“为什么?那卡尼梅德斯叔叔的骠骑军不就成为孤军了。”

  勒卡雷老怀大慰地抚着她笑道:“妮可,你是从哪听来的,也知道什么是“孤军”了。哈哈,放心吧,你卡尼梅德斯叔叔是不会有事的。他们是父王故意安排给汉拓威军发现的,卡尼梅德斯的部队一进入阔连海子就会故意做出种种假相,让汉拓威人以为卡尼梅德斯的部队就是我军主力。而我们真正的主力则在暗处插入汉拓威军侧后伺机而动,给汉拓威人致命一击。”

  妮可有些担心地道:“那卡尼梅德斯叔叔岂不是很危险了吗?”

  “呵呵,放心,这件事父王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卡尼梅德斯的骠骑军可是咱们腾赫烈军最精锐的劲旅之一。全部是一人双骑的快速骑兵,汉拓威的步兵怎能追得上他们。还有他们是沿着大沙漠边缘行进的,情况实在危急时还可以进入沙漠躲避,汉拓威军不熟悉大沙漠的情况,是绝对不敢深入沙漠的。”勒卡雷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妮可想了想,仰头又道:“可是父王,咱们为什么又要去浑水滩呢?”

  勒卡雷眯起眼睛,仰望着阔连海子方向的天空,刀刻般的脸颊露出阴沉的笑意,“呵呵,妮可,你知道吗?跟咱们作对的这股汉拓威人有个有趣的习惯──他们喜欢断敌后路,上次他们在青黄岭就很是得意了一把。父王料定他们这回一定会把这个好习惯发扬光大的。所以这次父王就特意安排了一截“后路”让他们来卡。同时咱们主力的全面出击也会从这个后路开始。呵呵,估计那些自以为得计的汉拓威人此时已经在浑水滩等不及了,咱们得加快速度,尽早成全他们,送他们去见他们的战神玛尔斯。”

  妮可听得悠然神往,崇敬地望着父亲叹息道:“父王,假如我不是女儿之身,你是不是就会让我也像哥哥一样成为一军之帅,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勒卡雷抬手慈祥地抚着女儿的头顶哈哈笑道:“妮可,你是父王最疼爱的心肝宝贝,凭着你的美貌与身份,哪需要什么驰骋沙场。只要你高兴,随便招一招手,就会有无数的白马王子为你去建功立业的。”

  妮可尖俏的下巴一扬,眯眼不屑地道:“哼!我才不要什么白马王子。”

  勒卡雷半开玩笑地笑道:“哦?我的乖女儿,说话不要太绝对哦,说不定哪天你就会为了某个白马王子而改变主意放下骄傲求我的。”

  妮可胸脯一挺傲然说:“我倒想为了某个白马王子来求父王,奈何寻遍天下恐怕也找不出这么个男孩子来吧?试问当今大陆上有哪一国的王子比得上父王的雄才大略,若有的话,我倒愿意委屈一下自己。”

  勒卡雷仰天大笑,笑声中透着得意与傲岸,“宝贝,你这个要求可太难为父王了,毕竟像腾赫烈这样庞大的帝国是极少数的,想找一位配得上你的王子可不容易。”

  妮可眼眸一转,撇嘴笑道:“那好吧,我再把标准降低一点,只要父王给我选的人有哥哥那样的勇武与睿智,我也勉为其难的忍受了,这样的人可有吗?”

  勒卡雷捋着胡子佯作苦思冥想状,片刻后只能苦着脸笑道:“比得上伽洛尼的人嘛,兴许有吧,不过父王现在还没见到,只有将来看看了。”

  妮可脸色一变,神采飞扬地拍手笑道:“哈哈,那你就慢慢地找吧!不过在此之前,父王,如果我建立了比哥哥还多得多的军功,你愿不愿意分封给我爵位与领地,让我以王族诸侯的身份拱卫帝国?”

  勒卡雷耐心呵护地劝道:“妮可,你还太小,战争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样威风,战争是十分凶险的,即使是父王也没有每战必胜的把握,父王实在不愿意看到我的宝贝女儿受到一丁点伤害。”

  妮可知道自己的图谋又一次碰壁了,嘟着嘴不高兴地哼道:“哼,我就知道父王偏心!”说着她抚弄着腰间璀璨、闪放光华的施基利斯的残月弯刀,骄傲地道:“虽然父王不公平,不过我妮可.勒卡雷是不会轻言放弃的。父王,等着瞧吧,我将统帅我的部众,凭藉着胯下的“掠风之翼”与腰间的残月弯刀,在敌军中斩将夺旗,创下让哥哥也俯首认输的功勋的。到那时看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小看我这英勇的“腾格里斯第一弓”。”

  晨光微曦,东方地平线上刚刚泛起彤云,天空阴沉沉的,夜色还未完全退尽。阔连海子汉拓威军大营的主门外,整齐列队的司礼兵齐声吹起了长腔青铜号角,号角声低沉、悠远,充满着庄严,令人闻之肃然起敬。这是出征的号角,说明有部队今天要开拔了。

  伴随着号角声,十一师团的营门大开,轰鸣的马蹄声响起,庞大的马队鱼贯涌出营区的甬道。此时还未开早饭,甬道两边挤满了友军的官兵。围观的人群静悄悄的,人们默默地注视着出征的队伍从眼前经过,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个开始,过不了几天他们也会像眼前这些人一样开赴战场的。

  张凤翼坐在马上,目视着营区甬道两边观望的人群,经过白鸥师团的营区时,老远就看到梅亚迪丝带着银鬼面卫队的女孩们守候在路边,令人意外的是苏婷也来了,一群女孩都穿着笔挺的军礼服,彷彿在参加隆重的阅兵仪式,与旁边的围观官兵对比鲜明。

  看到张凤翼,姬雅与伊莲当先挥舞着胳膊兴奋地喊起来,“嗨,仆兵!我们在这儿呢!”

  张凤翼还没答话,身侧并骑的庞克就一捅张凤翼,羡慕地笑道:“简直没天理,太让人眼红了,这么多美女为你送行,早知我也去白鸥师团当仆兵了。”

  张凤翼抿唇一笑,“这些女孩你哪个不认识,都给你介绍过的,也算咱们共同的朋友了吧!走,一齐上前打个招呼去。”

  庞克讪讪地笑道:“我跟她们只是泛泛之交,这些女孩都是在等你的。”他口里虽这么说,手脚却没闲着,策马紧跟在张凤翼后面,即使说不上话,能凑凑热闹也好。

  两人策马来到女孩们跟前,张凤翼翻身下马,姬雅一把扯住他格格笑道:“仆兵,别走了,留在我们师团吧,少了你,砍柴喂马还真不方便呢!”

  张凤翼嘻笑着凑趣道:“呵呵,这还不好办,只要姐姐说一声,想为姐姐牵马坠蹬的人海了去了。”说着一把拉过庞克,“姐姐,你看这一头怎么样,膘肥体壮,仪表堂堂,既中看又禁使唤。”

  姬雅掩口格格轻笑,促狭地道:“好哇,就这么说定了,庞克千夫长待会儿就留下来吧,以后你们十一师团长的千夫长轮流来我们卫队当仆兵好了。”

  这时梅亚迪丝与苏婷走了过来,张凤翼行了军礼,矜持地打招呼道:“师团长大人!”

  梅亚迪丝一把拉过身后的珀兰,似笑非笑地道:“你不用向我敬礼,今天我可不是主角,我们都是为了陪她才天不亮就站在这里吹风受冻的。”

  被拉到前排的珀兰羞愤得无地自容,反手一把扯住梅亚迪丝,脸颊羞红地抵赖道:“姐姐你少拿我说事,我不过是你的跟班而已,你自己要来看十一师团出征,我这个侍卫长能不跟着吗,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见到梅亚迪丝,张凤翼心里本来还有些莫名的紧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经过这一闹,心情反而放松下来了。他启齿微笑道:“两位别争了,不管什么原因,此时此刻,能站在这里就是交情,就是我们十一师团所有弟兄的好朋友。”

  有了光明正大的解释,梅亚迪丝与珀兰心情都自然起来。时间短暂,梅亚迪丝顾不上刺激珀兰,上前一步凝视着张凤翼道:“凤翼,这次的任务你们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这些天来我反覆研判地图,感到浑水滩这个地方十分凶险,那里没有敌军则已,如有必是雷霆万钧。现在你们师团缺员严重,后面又没有友军支援,遇到敌军势大,一定不要硬碰。其实参军司把你们派驻在那里,只是为了测试北面迂回之敌的真假,你们只要起到了“探针”的作用就算完成任务,实在没必要与敌军一较短长的。”

  张凤翼苦笑道:“呵呵,参军司下达的命令是要我们死死扼守住浑水滩,断敌归路,可没说一试即走哇!如果我们按师团长说的去做,肯定要被军法处扣上个临阵脱逃的罪名。”

  梅亚迪丝默然了,她叹息一声抬起头道:“也许这些话我不该说,上级军令固然要遵守,不过有时军情复杂,偶尔临机专断一下,也许对局势更有利也说不定。这方面你的判断一向准确,我相信你一定能辅佐斡烈大人化险为夷的。”

  张凤翼淡然道:“违抗上令是要担风险的,身为下属,也不能不体谅上级的为难之处。”

  梅亚迪丝见张凤翼有些不豫,连忙转变话题,她妩媚地洒脱一笑,“我也是,净说些不吉利的话。你还是多多与珀兰聊聊吧!”说着转头对珀兰展颜笑道:“妹妹,该你了。”

  她拉着珀兰把她强推到张凤翼身前。

  珀兰甩着胳膊想挣脱梅亚迪丝,嘴里不情愿地哼叽着,“我是陪你来的,你说就好了,我有什么好说的。”

  珀兰的样子让张凤翼看得想笑,他眼中笑意闪过,突然一把攥住珀兰的小手,惊得珀兰身子一震,惶恐地看向张凤翼,缩手躲了两次都没躲成功。

  张凤翼装作公事公办地握着纤手摇两下,深邃闪亮的眼睛冲她调皮地眨了眨,嘴里调侃地道:“珀兰队长,咱们也算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吧,既然来送别,好歹也要说句客套话嘛,不会说也没关系,随意说两句敷衍一下就行了。”

  珀兰望着那盼望已久、带着笑意的眼睛,一瞬间突然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只感到一股热气袭上两眼,赶紧咬住嘴唇忍住。她痴痴地凝望着张凤翼,半晌咬着嘴唇道:“你打仗时别太拚命,一定要保重自己!”

  张凤翼心中一阵悸动,强压下将可人儿拥入怀里的冲动。他不动声色地将另一只手抚在她的手背上,撇嘴调笑道:“哈哈,该不是我听错了吧,这可不像银鬼面卫队的冲锋队长说的话啊!用不了多久你们也要开拔北上了,我要是劝你别太拚命的话,梅亚迪丝大人可能要不高兴喽!”

  珀兰一跺脚,猛地将手抽回,肩头抽动着转身向营区跑去。

  梅亚迪丝眼睛瞪着张凤翼埋怨道:“看你,人家好心劝你保重,你就不能说点中听的吗?”

  张凤翼耸耸肩咧嘴笑道:“哈哈,告别嘛,大家拍拍肩头握个手就成了,弄得太伤感、煞风景就不好了。”说到此,他看到了一直没打招呼的苏婷,苏婷站得离众人远远的,板着俏脸,双手抱肩而立,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

  张凤翼主动走过去道:“毕竟是同门师兄妹,出征的时候还记挂着来给师兄送别。呵呵,师兄这就要走了,师妹,临走时你还有什么要嘱咐为兄的没有?”

  苏婷漆黑的眼睛凝视着他,板着俏脸不动声色地道:“你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梅亚迪丝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诧异地看着苏婷,推了她一下埋怨道:“婷婷,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凤翼怎么说也同咱们一起并肩战斗过。凤翼,你别在意啊,你也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

  张凤翼轻抚着颊上的刀痕,望着苏婷笑咪咪地道:“呵呵,师妹,走不走可不是你说了算喔,只要腾赫烈军在袤远还没彻底溃败,愚兄也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梅亚迪丝完全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笑着打圆场道:“凤翼说得对,没把腾赫烈人从袤远赶出去,我们身为帝国军战士,当然不能轻言放弃。”

  张凤翼冲着一头雾水的梅亚迪丝笑道:“师团长,你们大家也保重,咱们在大捷之后再相庆胜利吧!”说罢转身就要上马。

  突然衣袖被扯了一下,张凤翼低头一看,看到梅亚迪丝纤手拽着自己的衣袖,他抬头诧异地看着梅亚迪丝,“怎么,师团长,还有什么话要吩咐吗?”

  梅亚迪丝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矜持片刻,终于咬着唇角笑道:“嗨!凤翼,你这么会说话,难道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张凤翼迷茫地看着她道:“什么?师团长,还有什么话没有说?”

  梅亚迪丝脸颊红了,摆摆手幽怨地笑道:“算了,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我是白说了。”

  张凤翼连忙陪罪,笑着道:“不,师团长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一定用心记着!”

  梅亚迪丝脸色恢复了自然,凝视着他轻声道:“凤翼,我们出征都是大军团行动,只有你们是一支孤军。你武艺好,谋略又高,我没有什么好嘱咐的,只希望你们能一切平安。希望你别太在意军功,保护好自己,将来相见时,只要能像现在这样,带着笑容站在我面前,我就心感慰藉了。”

  说到此,她抬头看到张凤翼正深深地看着自己,脸颊马上晕红,自嘲地笑道:“你这是干什么?咱们也算是朋友吧!是不是我说的有些交浅言深了?”

  张凤翼心中涌起一股悸动,凝视着她深切道:“我们岂止是朋友,师团长是我最可信赖的知己,虽然我无缘在你的麾下效力,不过你的眷顾与看重是我永远的荣幸与骄傲。”

  此时的营门外,总参军奥兰多公爵也正在为斡烈师团长践行,陪同他的还有身为直属长官的西蒙军团长。

  伴随着出征的号角,松散的骑队一股接一股地从眼前经过,队伍里没有一辆辎重部队常见的四轮车,全是高大雄壮的腾格里斯马。马上端坐的骑手身上穿的都是五花八门的腾赫烈皮袍,一个个表情肃然,带着一种漠视生死的冷酷。每个骑手的马鞍后都挂着五六条缰绳,连着成串的战马。队伍里甚至还裹带了几百只活羊,羊群在头羊的带领下耸动着脑袋迈着短腿紧赶慢赶地跟随着马队前进。如果不看军旗,整个队伍简直就是腾赫烈人的部落骑兵。

  奥兰多倒背着双手看着眼前这些官兵,心里突然浮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十一师团这股沈振铎的余孽,他们已经战损了一大半人了,气势不但没颓废,却反而剽悍起来,已完全洗去了辎重部队的懦弱,士兵们看起来如狼似虎,有一种凶横霸道、漠视一切的傲岸,这样的部队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消失的。

  这时,站在他身边的斡烈躬身道:“总参军与军团长两位大人亲自到营门送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荣宠,上级对我们如此重视,虽然官兵们士气大振,却让我们身为下属的心中难安,只有在沙场再报答长官们的厚爱了。”

  奥兰多摆摆手笑道:“斡烈大人,快请不必如此,十一师团是支英雄的部队,绝对值得在下亲自送行。你们此次进驻浑水滩意义重大,别看你们只有七千人,却是咱们袤远战区三十万将士向腾赫烈主力发动会战的开始。从这个意义上看,我身为战区参军司的总参军,是一定要亲自来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的。”

  斡烈赶紧表态道:“我们十一师团全体官兵绝不辜负大人的厚望──”

  “我相信,我相信!”奥兰多笑着道:“呵呵,我知道你们有顾虑,放心吧!腾赫烈军主力此刻正在向我军侧后迂回,现在浑水滩绝不会有太强的敌军。否则参军司也不会把你们这个缺员严重的师团拉上去了。”

  这个话题已被讨论多次,斡烈知道再争无益,只能点头陪笑。

  奥兰多拍着斡烈的肩头憧憬地道:“等你们平安进驻浑水滩的消息一传回大营,我军主力就会分三路向北发动全线出击,伊诺大人的十军团斩首,参军司带两个袤远守备师团与费德洛夫大人的近卫军团居中,西蒙大人的四军团断尾,扼住浑水滩只是有备无患的保险之策。如果战事顺利的话,相信能溃逃到浑水滩的残敌也不会多了。退一万步讲,即便那里出现了腾赫烈军,西蒙大人的四军团离你们只有不到三天的路程,你们随时能得到四军团的支援。呵呵,你们本来就是西蒙大人的麾下,都是一家人,如果你们有困难,我相信西蒙大人一定会全力支援你们的。”说着转头笑看着西蒙道:“是不是呀?军团长大人!”

  西蒙连忙谄笑着接道:“总参军大人请放心,十一师团是我们四军团的精锐,我怎么能坐视核心部属陷于困境呢?浑水滩发生任何变故我都会率部倾力来救的。”

  斡烈连忙再次感谢上级的照顾,奥兰多惬意地听着斡烈结结巴巴的颂扬,时不时得意地点点头,半晌,见斡烈也说不出什么新鲜词了,指着官兵们的皮袍随意地道:“斡烈大人,贵部官兵的士气十分高昂,本官十分满意。稍有不足的就是穿着有些碍眼,怎么都裹着腾赫烈人的皮袍呢?实在是有损帝国军的威严。”

  斡烈一怔,连忙躬身请罪道:“请大人恕罪,天气逐渐转冷,向军团申领的冬衣迟迟没发下来,战士们私自裹了缴获自腾赫烈人的皮袍御寒。这都怪属下失职,以为马上出军野战了,疏松了军容风纪的监管,回头我马上下令全体官兵都换回来。”

  奥兰多听罢,皱眉责怪地对西蒙道:“军团长大人,这可是你的失职了,十一师团马上要出去打仗了,官兵们连件御寒的衣服都没有,这岂不寒了将士们的心?”

  西蒙躬身谢罪,一脸惶惑地解释道:“总参军大人,此事卑职实在不知,我回营后马上就彻查此事,军需官佐如有克扣节流之事,卑职一定严查严办。”

  西蒙嘴上说着,心里暗恨,在肚子里把斡烈翻来覆去不知骂了多少遍。

  斡烈心知触了顶头上司的霉头,连忙跟着解释:“总参军大人,千万不要责怪我们军团长,军中的规矩,在军需配发上向来是优先作战部队,辎重部队理应靠后,我们十一师团虽然出战的机会多些,但在编制上还算是辎重部队,军装发得晚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西蒙瞅了斡烈一眼,心道:“老家伙,倒识趣!”

  奥兰多脸色缓和下来,对斡烈抚慰道:“我记得亲王殿下早就许诺将你们十一师团提升为乙类部队,我回去后会亲自关注这件事的,到时候你们十一师团就再也不用为军需配给发愁了。”

  斡烈连忙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等部队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斡烈向奥兰多与西蒙再次拜谢,带着部队踏上了征途……

  看着十一师团长长的队伍渐行渐远,负手而立的奥兰多突然笑道:“军团长大人,说起来你对下属还真是慷慨呢!这么多空闲的战马竟没有要求十一师团上缴一部分?我看十一师团的战马好像太充沛了,已经多到了用不完的地步。”

  西蒙一愣,望着奥兰多道:“不是大人说过让他们用战马来换补充兵员吗?大战在即,各部都在缺人,我哪有兵源补充给他们?只好任由他们先骑着那些马了。”

  奥兰多也是一怔,“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军团长可有见过参军司的公文吗?”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瞪着,最终,西蒙深吸一口气,望着十一师团远去的方向道:“哼,他们只是骑了一圈而已,那些战马一匹也不会少的。”

  奥兰多抿嘴阴沉地笑道:“是吗?嘿嘿,希望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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