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嫉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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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蒋介石灭我之心有增无减。第三次围剿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计划破产后,便又开始了第四次围剿的部署。

  五月二十二日,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正式公布由蒋介石亲自出马,担任鄂豫皖剿匪总司令。六月十二日,蒋介石在庐山召开军事会议,重新组织力量,计划对根据地实施新的围剿,企图在短期内扑灭红军。蒋介石在庐山军事会议确定了三步棋:第一步,搞垮湘鄂西革命根据地;第二步,搞垮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三步,搞垮中央革命根据地。这是一个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红军力量的计划,用心险恶。蒋介石亲自出马,积极部署对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围剿”。

  蒋介石的“鄂豫皖三省剿匪总司令部”设于武汉。下辖左、中、右三路军。除左路军专对湘鄂西区外,中、右两路军共二十四个师又五个旅约三十万人,全力围攻鄂豫皖根据地。

  中路军由蒋介石亲自兼司令官,指挥六个纵队:第一纵队三个师,位于潢川、固始、光山地区;第二纵队四个师,位于罗山、信阳地区;第三纵队一个师和一个骑兵旅,位于京汉路信阳至广水地区;第四纵队两个师和一个特务旅,位于麻城、宋埠地区;第五纵队两个师,位于蓟春、广济地区;第六纵队两个师,位于京汉孝感、花园地区。总预备队两个师,集结于汉口。另有一个师位于京汉路两侧,一个师在浠水,一个师在光山,为二线“驻剿”部队。右路军司令部设六安,指挥三个纵队。第一纵队一个师,位于正阳关地区;第二纵队三个师,位于六安、霍山地区;第三纵队两个旅,位于霍山以南及潜山地区。总预备队约两个师,集于合肥。夏梦石的所有部队分在中路和右路。

  总计敌人用于围剿鄂豫皖根据地的兵力有九个纵队,两个预备队,约三十万余人。其中有八个师,为蒋介石之嫡系精锐。另有四个航空队,随时支援作战。敌主力布于京汉路东侧,以中路军之一、二、三纵队为主攻,四、五、六纵队和右路军为助攻。战术是:“纵深配备,并列前进,步步为营,边进边剿”,遇红军主力,则据地固守,待援合围,击破红军主力,则并进长追,四面堵击。企图第一步占领黄麻城和七里坪、新集、宋埠等要地,将红四方面军主力驱出鄂豫边区;第二步东西夹击,进占皖西根据地,然后自北而南,将红军主力压缩到长江北岸予以歼灭。以上部署,经过蒋介石六月二十九日到武汉亲自策划后,即开始行动。同时,提出所谓“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反动口号,强化政治机构,改组反动地主武装,动员土豪劣绅“回乡执政”。

  敌人的这次“围剿”,情况是严重的。但粉碎“围剿”的有利条件也是存在的。这就是:鄂豫皖区红军取得了第三次反“围剿”的伟大胜利后,士气高涨,械弹充足;根据地空前扩大,红军诱敌深入,在运动中予以歼敌有回旋余地。而敌人方面,屡遭惨败,心有余悸;嫡系与杂牌军之间,有矛盾可以利用。如果分局能正确分析情况,确定正确的战略方针,粉碎敌人第四次“围剿”是完全可能的。

  二

  何特派员得到了张国焘的重用,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他经常给张国焘出谋划策。

  这一天晚上,他又到张国焘的住处。一进门,又拿出了吹捧的本领,说:

  “哎呀,张主席,这几大战役的辉煌胜利,这鄂豫皖的大发展,全是你领导的正确。过去的领导,不是挫折,就是失败,你张主席一来,人也多了,枪也多了,打一仗,胜一仗,现在,实际上我们已左右全国的形势啦。”

  张国焘是好大喜功的人,他自己就到处吹嚷他领导的正确,他不但喜欢别人吹捧他,常常把想要吹嘘的东西,通过何特派员去传播,因此,凡是他想说的自己又说不出口的话,何特派员都能说得使他非常满意。这会儿,他见何特派员又来吹捧他,他也正在得意忘形的时候,便说:

  “哼,你不要看,有的人总觉得自己能打仗,能打仗的人一样会失败,关键是路线正确不正确,老实说,没有我张国焘,就没有鄂豫皖的今天,就没有鄂豫皖的大发展。”

  “我经常对别人讲。”何特派员说;“鄂豫皖的每一个胜利,每一个成绩,都是张主席正确领导的结果。每一个战斗的失利,每一个工作的失误,都是不执行张主席正确领导的结果。”

  “大家要都有你这样的思想,都有你这样的觉悟,我就好领导了。”张国焘得意地笑着,嘴里不住地吐着烟圈。

  “张主席,中央的军事训令,你看了吗”何特派员又问。

  “顾不上。”张国焘不满地说:“他们又不了解鄂豫皖的情况。”

  “我念一段给你听听,好吗”

  “好吧!”

  何特派员身上就装了一份文件,他掏出来,念道:

  “鄂豫皖红四方面军,除以留一部分部队巩固皖西北新发展的根据地外,主力应向西行动,扩大与巩固鄂东区,以一个师以上的兵力过平(京)汉路,配合红三军行动,消灭敌人主力,造成平汉路两旁孝感、武胜关间比较巩固的新根据地,必要时可重新进攻黄坡、威胁武汉,调动敌人进攻湘鄂西力量,求得战争的解决,以造成包围武汉的形势。”

  “他们知道什么,不了解鄂豫皖的情况,就在那儿乱发号施令。”张国焘气势汹汹地说:“我们现在是胜利了要再胜利,不能停止进攻,战斗口号应该是:进攻!出击!战斗!”

  “好,在敌人大兵进攻的关键时刻,我们鄂豫皖又有救了。张主席真是胸有良谋,身有胆略,大智大勇,无私无畏。”何特派员问:“那中央的指示昵”

  “他们说他们的。”张国焘说:“我们干我们的。”

  “可是现在又有一种情绪冒头了。”

  “什么情绪”

  “胜仗打多了,有本钱了,现在要休息了。”何特派员别有用心地说:“想好好享受享受了。”

  “这就是我们队伍中的非布尔什维克化的表现。”张国焘说:“有时候,你不让他打,他非逞能要打,现在正是大好形势,有利时机,只要一鼓作气,打到武汉去,打到南京去,那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这个时候,谁想休息也不行。”

  何特派员眼睛眨巴眨巴,心里马上想出了主意,打吧,四面出击吧,把部队打得精疲力竭,委座率领几十万大军一过来,鄂豫皖随手可得。想到这里,他挑逗说:

  “张主席,什么事成败在帅将,在关键的时刻,可千万不能动摇决心。”

  张国焘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我张国焘是说一不二的。”

  “军委会议按时开吗”

  “按时开。”

  这次军委会议是何特派员出的馊主意,要张国焘到处调动部队,四面出击。他这会儿来就是很关心军委会开不开,听张国焘说按时开,他也就放心了,便说:

  “张主席,你思想上可要做好准备。”

  “不怕。”张国焘说:“反正我这个军委主席。最后有决定权。”

  “那就好。”何特派员说。

  他正想走,张国焘拿出一份文件,说:

  “徐向前和陈昌浩送来一份文件,是红军的分布、作战准备和作战的方案,我没时间看,你拿去好好看看,找几个人研究研究,这次军委会你也列席参加,有什么意见。尽管讲。”

  “好!”何特派员拿着极机密的文件走了。

  到开会的时候,张国焘左等右等,何特派员没有来,到哪也找不到他。那份文件是关系到红军生死存亡的大事,可是找不到何特派员,也找不到文件。把大家急坏了。

  三

  军委会议还是开了。

  这次会议,张国焘仍然是按何特派员出的馊主意开的,名日紧急会议,不让师、团干部参加,会议的议题就是研究如何继续进攻的问题。为了争取主动,张国焘首先提出:攻下麻城,攻下宋埠、黄陂,打到武汉去!

  总指挥徐向前和总政委陈昌浩深感到部队经过七、八个月的连续作战,十分疲劳,亟待休整。陈昌浩首先发言说:

  “自从去年秋天洗马畈战斗以来,红军连续作战,疲惫已极,当务之急是养精蓄锐,休整训练,应当停止外线进攻作战,把主力摆到鄂豫边界,一脚踏在根据地,一脚踏在白区,边休整部队,边掩护地方开辟工作,为粉碎敌人的围剿作准备。”

  徐向前同志立即赞同陈昌浩同志的意见,并作了进一步的补充发言。他说:

  “我和总政委多次交换了意见,刚才,总政委的意见我完全同意。这样做,老区既能巩固,新区又能发展,同时,部队主要就粮于新区,还可以减轻老区人民的负担,乃一举数得之策。现在,敌人的围剿部署尚未完全就绪,仅在我根据地边缘地带构筑工事,作些小规模的侦察性进攻,现在转入反“围剿”的准备工作,尚有比较充裕的时间。我和总政委为此专门写了一份报告,不知张主席看后有何意见”

  张国焘根本没有看,又找不到何特派员,文件又不知在哪里,只是吞吞吐吐的,讲不出所以然来。这时,另一位领导立即发言说:

  “我不同意他们二位的意见,现在的国民党军队,已被红军打得溃不成军,处于‘偏师’地位,新的‘围剿’不会来临。现在红军应乘胜利余威立即南下麻城一带击敌,开拓南部工作,威胁武汉。”

  徐向前同志听了,立即反驳说:

  “蒋介石的黄埔系精锐部队还没拿出来,我们打的都是些杂牌军,怎么能说面临之敌是国民党的‘偏师’呢”

  因为这是一个涉及全局的行动方针问题,双方各持己见,争论相当激烈。

  张国焘因为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会上很多好的意见,他一点也听不进去,其实,开这样的会议,也是形式而已,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也常常喜欢利用某些会议,强行通过一些决议,形成组织决议,思想通也得通,不通也得通,谁要是不执行,就以对抗组织原则论处。张国焘这会儿见双方争执不下,便强行做出了组织决定,他说:

  “我认为双方都把意见摆出来是好的,但是我们不能无休止的争论,形势已经使我们必须做出决定,要对中国革命作出最大的贡献。现在的形象,国民党迁都洛阳,说明它进攻苏区失败,已成为帝国主义的走狗。从此在进攻苏区与红军的战场上,主要的火线将由帝国主义所直接担负。而国民党政府及其它军阀只担任‘偏师’的任务。目前我们不是冲破敌人的‘围剿’,而是要根本消灭‘围剿’,要不停顿的进攻,胜利了要再胜利,坚决采取进攻的策略,夺取武汉门户与湘鄂两苏区取得联系,造成包围武汉的形势,准备直接与帝国主义作战。所以,分局决定:红军立即向麻城地区开发。动员口号是:进攻!出击!战斗!攻下麻城,攻下宋埠、黄陂,打到武汉去!”

  四

  七月天,骄阳似火,气候炎热,便道上尘土飞起很高,与天上的灰气连接起来,结成一片毒恶的灰沙阵,烫着行人的脸。处处干燥,处处烫手,处处憋闷,天地就像一个大蒸笼,使人喘不出气来,狗趴在地上吐出舌头,骡马的鼻孔张得特别大。就是在这样恶劣的气候里,张国焘要红军不停顿的进攻,不停顿的前进,不少指战员患烂脚病,忍着疼痛,拖着红肿的脚板强行军,十分艰苦。就是这样的情况,部队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叫南下就南下,不管多么疲劳困苦都挺得住,没有任何怨言。

  麻城、宋埠、黄陂地区为敌两个师及一个旅驻守,互为犄角。麻城以北的福田河、黄土岗,为地主反动派武装盘踞的堡垒。红军南下后,当即向麻城外围据点发起猛攻,以实现孤立和围困麻城,吸打黄陂、武汉方向的援敌的作战企图。

  七月七日至八日,红军首先占领了骑龙铺、长岭岗、阎家河、梅花脑、邓家竹园等地。并于红石堰、七里桥一带全歼敌一部,俘敌旅长以下官兵二千余人,缴步枪二千三百余支,机枪四十余挺,迫击炮四十多门。进而以主力控制麻城以西的霸王山、麻姑洞至红石嘴一带高地,围住驻城西南中馆驿的敌人,切断了麻城与宋埠、歧亭、黄陂的交通线,待机打援。同时,还以一部分兵力与地方武装配合,将麻城周围纵横百余里的地主民团一扫而光,毙俘敌上千,俘获一批土顽首领,顽固的白色堡垒黄土岗、福田河亦被解放。麻城之敌,陷入红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方面军总部决定以三个师担任攻城任务。一团则在料棚地区作翼侧掩护。

  这天早晨,火红的太阳刚刚露脸,阵地上就蒸腾起灸人的热浪。由于没有敌情,战士们都在抓紧这个难得的机会小憩。许其朋也找了棵树荫坐下,刚刚点起了一袋烟,一营长汪大贵笑嘻嘻地凑了上来:

  “副团长,嘿嘿嘿……”

  看他那副神情。许其朋知道他个“烟鬼子”准是又断顿了,顺手把烟袋递了给他。汪大贵动作麻利地装好烟,点上火,猛吸几口,然后压低了嗓门说,

  “副团长,近来我总觉得仗打得不对劲”

  “什么”许其朋一下子没听清,追问了一句。

  “你想想,麻城这根骨头啃了两次,啃也啃不动,丢也丢不开,把部队拖成了什么样听说国民党又‘剿’来了,这样下去昨行……”

  汪大贵的话虽然不多,但是也说到了许其朋的心坎上。最近一时期以来,许其朋的心里也常常在嘀咕,部队已经连续打了八个多月。每天不是行军,就是打仗,战士们的体力消耗是可想而知的。作为团的指挥员来说,许其朋虽然深信自己的战士能够经得住各种磨炼,但是,疲惫之师往往是很难打出好仗的呀!想到这里,许其朋不由地点了点头,拿起烟锅大口大口地猛吸起来。

  五

  麻城久攻不下,张国焘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命令攻城部队不惜一切代价,立即攻下麻城,否则,指挥员提着脑袋来见他。

  就在他发火的时候,消息来到了,蒋介石命令所部对我根据地发起了全面进攻。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四次反“围剿”的战幕拉开子。

  敌人的第四次“围剿”,与以往的三次都不一样:第一,敌人大军压境,指挥统一,动用的“王牌”部队多。其嫡系精锐主力大部调来围攻鄂豫皖根据地。蒋介石的主力师,大都按。“三三制”编成,人多,自动火器多,协同动作也比较好。敌人一下子拿出这么多主力师出来,泰山压顶,的确不易对付。第二,“围剿”战术,有所改变。所谓“纵深配合,并列推进,步步为营,边进边剿”,遇红军主力,据地固守,等援合围:击破红军主力后,并进长追,四面堵截,等等。蒋介石是想避免已往分兵。“进剿”长驱直入易被各个击破,才改进“围剿”战术的。敌计划第一步,从东西北三面发起攻击,攻占黄安、七里坪、新集、商城等要地,网开一面,从东南方向将红四方面军驱出鄂豫边境;第二步,实施东西夹击,将红军主力压在长江北岸,聚而歼之。

  这天夜里,一团突然接到赴黄麻的紧急命令。

  原来,当红军在麻城与南线敌人呈相持状态的时候,敌人从东线、北线、西线大举进攻,如入无人之境。蒋介石“进剿”军的主力,一部由花园向河口进;一部出广水,向七里坪进;其他还有靠平汉路东侧的一部,皖西的一部,豫南的一部,是个分进合击的架势。蒋介石见各路“进剿”军进入根据地后未遇有力抵抗,遂改变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战术,下令主攻部队迅速插入根据地中心区域,寻我主力决战。八月十日,一部分敌人向七里坪急进,一部分敌人进抵河口一带,扑向黄麻。

  这会儿,楚汉华、张琢、许其朋正在听汪大贵的汇报。围攻麻城多少天围攻不下,汪大贵实在着急得厉害,他和一连连长商量,想来点冒险行动,两个人心想到一块了,于是,他们便乘着夜暗,带领着一连机智勇敢地从城墙脚下的阴沟里钻到城中心,向城墙上的守敌开火,敌人不明情况,蒙头转向,在黑暗中自己互相乱打起来,从夜间十二点直打到天亮,一连则安全地又从阴沟里撤了出来。夜袭麻城,给了敌人一个很大的杀伤。楚汉华正为这件事高兴,表扬汪大贵和罗大虎他们干得好,突然上级来了命令,要他们立即赶到黄安。

  俗话说,麻城到黄安,九十里当一百三,会走的走天半,不会走的走两天。这说明,麻城到黄安这条山道弯曲、崎岖难走。

  楚汉华和张琢看到命令急如星火,不敢怠慢,便连夜组织和动员部队,拂晓出发。

  部队在行军途中,插小路、越山岭,马不停蹄,跑步前进。时值酷暑,烈日似火,战士们个个汗水淋漓。虽然沿途有群众递茶送水,减少了干渴,但终因天气太热,加上连续行军,疲劳过度,到下午五时左右赶到预定地点时,指战员中暑掉队的人不少,光一连就热死了六名战士。可想,部队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当一团到了七里坪一带时,兄弟部队在冯寿二地区同敌人已经打过了一场恶战,那是当天的中午,严德伟团长率领全团指战员,刚到了冯寿二地区,就与敌人相遇。这部分敌人是蒋介石的嫡系,尚未与红军主力交过锋,反动气焰十分嚣张。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红军顽强地进行了阻击,在陆续赶来的部队参战下,击溃了敌人一部。以后,敌人又重新组织进攻,多次逼近我前沿阵地。红军以手榴弹开路,冲进敌群与其厮杀,毙敌甚多,缴轻机枪数十挺。这时,红军队伍上来一批投入一批,顶住了敌人的疯狂进攻。激战到下午,红军一部向敌左翼迂回。河口独立团亦主动抄袭敌人后路,配合红军正面反击成功。歼敌副师长以下两千余名,才迫使敌人后退,但红军伤亡也重。敌两个师联合据地固守,红军攻不下,与敌形成对峙。同时,黄安独立师也同敌人激战于高桥河。红军援兵赶到,敌依托工事固守,又成相持状态。这时,另一部敌人正从宣化店向七里坪开进,红军后路有被抄袭的危险。于是,方面军总部考虑到由于敌人的援兵纷至沓来,再战显然不利,便决定放弃黄安,转向七里坪击敌。

  六

  七里坪是老根据地的中心地带,地形条件、群众条件都好,利于红军作战。红军转到七里坪后,沿倒水河布阵:两个师在北,控制酒醉山;两个师居中,布于大小雾嘴山;独立第一师和少共国际团在南,控制在古风岭,准备迎敌。当地群众纷纷献出粮食和物资,慰劳子弟兵,对部队有很大鼓舞。

  七里坪这一仗,方面军总部是下了狠心的,想一鼓作气把西来之敌彻底摧垮。战前,部队深入动员,讲清形势,交代任务,提高士气,充分作好反击敌人的一切准备。八月十五日拂晓,敌全线出动,向我阵地猛攻。敌一个师担任主攻,以一个旅渡过倒水河,正面突击我主阵地大小雾嘴山;敌一个旅于右翼经小明家、双河口渡河向古风岭进攻;以两个旅配合向大小雾嘴山北麓进攻;蒋介石的嫡系部队,有最好的武器装备,又有飞机、大炮掩护,攻势相当凌厉。红军以劣势装备对优势装备,与敌拼搏,打得十分艰苦。激战半日,敌攻势略减,总指挥看反击时机已到,令五个师集中出击,想打乱敌阵线,全歼这股敌人。部队从两侧扑向进攻大小雾嘴山之敌,当即歼敌两个团大部。敌急调两个团加强倒水河西线,一个团则向南延伸,策应敌固守阵地。敌人阵地战的本领也不错,其顽强程度出乎红军的意料。我攻敌防,寸土必争,一场血战。这一仗打得最激烈的算是敌我相持于柳林河一线的时候。

  柳林河,位于贯穿黄麻县城南北的倒水河中间、柳林河村前后的一段地带。这里河床不深,滩地开阔,河两岸山峰峙立,地形起伏,敌我双方无论占领何处,均可攻可守。这时,敌两个先头师,已占领柳林河以西之笔架山一线,红军乃于柳林河东至酒醉山、悟仙山、古风岭一带占领阵地。当地群众见红军主力到来,兴奋异常,立即全力支援。这时,新谷尚未登场,粮食极为困难,群众就将麦种自动拿出来供给部队食用,还从田间选择早熟稻谷,现打现收,争先恐后地送往各部队,指战员们受到了极大威动,纷纷表示:

  “吃群众一粒米,就要消灭一个敌人。”

  十五日清晨,敌人由周田、双河口渡过柳林河向古风岭、悟仙山进攻,方面军以黄安独立师坚守阵地,集中四个师及少共国际团,反击进攻之敌。

  这天下午,汪大贵带领一连一个排,刚从七里坪侦察回来,远远地看到山头阵地上有好多人,正在商量着、研讨着什么。他立即走过去,当他走近一看,原来是徐总指挥来了。他心情非常激动,几乎要大声喊了出来。

  徐总指挥正和各部队领导干部在布置着战斗。徐总指挥亲临阵地指挥,使汪大贵感觉到面临的任务艰巨而重要。而每当徐总指挥亲自来指挥战斗时,指战员们就感到心里踏实,就有胜利的把握。这种对于指挥员的信任和敬仰,是在长期的战斗实践中形成的。他连忙让连队在河边加强了岗哨,注意观察敌人动静,保卫好首长的安全。

  汪大贵把一切都布置好以后,这才去见徐总指挥。走进再仔细一看,只见总指挥穿着普通的灰布衣,戴一个大斗笠,穿戴是那样的朴素。他和大家走在一起,你简直认不出他就是总指挥。他说话和气,语调慢而有力,同别人说话时,总是带着询问的口气,而且问的那样细致、那样周到。总指挥一见汪大贵,就风趣地说:

  “刚才你们楚团长对我说了,让你这个‘傻子营长’带领全营打前卫,我看这个主意好,好刀要用在刀刃上。我问你,这个仗怎么打呀”

  汪大贵这个人一点也不傻,精明得厉害,胆大的厉害。当战士的时候,黑夜里,他一个人曾经摸掉敌人的一个班,报社有个记者要宣扬他的事迹,而且拟好了标题:《孤胆英雄汪大贵》。可是记者采访他时,他说得很简单,问他思想动机、冲动、内心活动和勇敢从何而来等等,汪大贵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哪知道这许多。问他他说不出,记者说他有股傻劲。从那以后,孤胆英雄倒没有叫响,汪傻子倒是出了名。当排长、连长、营长时,都有所建树,所以大家都叫他傻排长、傻连长、傻营长。

  这会儿,傻营长汪大贵见总指挥问他怎么打法。他心里倒也是有一套,但嘴里说不出来,尤其是军事术语,他更说不来。于是,他就把他带着一连隐蔽在河滩瓜棚里侦察到的情况,一一向总指挥作了汇报,比如:敌人是从哪边来的来了多少哪里哪里的地形如何哪里的河水深哪里的河水浅浅的地方能不能涉水过河河面有多宽能同时展开多少部队等等,他都给总指挥说得清清楚楚。一字一句总指挥都很认真地听着,还不断地用望远镜向汪大贵讲的地方望,不时地和师、团首长交换意见,或不时地在地图上划点什么。汪大贵最后将如何打法说出来,总指挥连连点头,说:

  “好,好,就按你说的打。”

  不久,空中响起了沉闷的马达轰鸣声。汪大贵抬头一看,只见几架敌机从武汉方向飞来,在红军阵地上盘旋,然后,一排又一排炸弹落了下来,各个山头上霎时腾起了冲天烟雾。紧接着,敌人向我军的各个阵地发起了猛攻。

  等待着红军的又将是一场苦战。

  敌人进攻上来了。

  山谷里炮声隆隆,枪声大作。这时,在场的红军指战员,一方面为徐总指挥的安全捏一把汗,一方面都以急切的心情等待着徐总指挥发出反击的命令。

  如同一个有经验的拳击家后发制人一样,此时只见总指挥的神色举止异常沉着冷静。敌人的子弹,在他身旁不远处,啪啪啪地响着,溅起的灰尘,打飞了松树枝叶,掉落在他的灰布军装上,他仍然从容地踱着步子,沉思、筹划。总指挥这种在紧急情况下指挥若定的情景,汪大贵虽然多次看到过,而且也多次听别人讲过,但现在这会几,他的心情仍然深深地被感动着。

  “敌人从山头上冲下来了!”汪大贵望着对面山头上乌呀呀向下冲的敌人,惊叫起来。

  “冲下来好啊!”总指挥站在山头上,一直用望远镜观察,指挥战斗,他把两手用力向下一压,命令说;“冲过河去。拿下小山头,占领制高点!”

  战士们早急得不行了,恨不得立刻跳出战壕,把敌人消灭掉。徐总指挥捕捉这个稍纵即逝的战机,适时地下达了反击的命令。打旗兵立即把战旗打开,战士们立即奋勇地冲向前去。这时,左右两侧的兄弟部队,也早已做好了战斗准备。冲锋号响了,满山遍野响起了喊杀声。

  敌人在炮火的掩护下,灵活地利用地形地物,步步向我阵地逼近,使我军火力不能给敌以大量杀伤。更可恶的是一些枪法颇准的敌兵,专打红军的干部和机枪手,对红军威胁较大。战斗开始不久,就有不少同志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一团阵地上的伤亡在不断增加,机枪手挂彩的更多。敌人见我火力减弱,立即嗥叫着往上扑来。这时只见一营长汪大贵突然夺过一挺机枪,对着敌群就是一阵猛扫,这时所有的机枪、步枪也同时愤怒地吼叫起来,阵地前霎时织起了一道火网。敌人被这暴风雨般的打击打蒙了。汪大贵见时机已到,率领全营冒着猛烈的炮火和敌机的轰炸,涉过柳林河,向敌展开了猛烈的反击,在震天动地的呐喊声中,战士们拔出大刀跃入敌群,与敌进行了白刃格斗。这次战斗的激烈程度,大大超过了过去所经历过的任何一次战斗。满耳都是刀枪的撞击声和变了音的厮杀声。血在空中飞溅,在地上流淌,染红了红军战士的战衣,染红了岩石和茅草,连柳林河的河水也被染得一片通红。两强相遇勇者胜,敌人顶不住了,红军一举突破前沿阵地。战士们端枪抵近射击,拍啦拍啦一扫,敌人便像柴火堆一样,倒下一大片。敌人被红军战士骤然而至的冲锋,冲乱了阵脚,冲得晕头转向。红军战士乘势冲入敌阵,左砍右杀,拼起了刺杀。敌机在半空中来回地兜圈子,嗷嗷地叫着,刚才狂轰溢炸的威势,顿时失去了效用,摆摆翅膀,表示无能为力,垂头丧气地飞了回去。

  经过一阵激烈的拼杀,红军很快夺取了正面的几个小山包。当汪大贵率领一连冲到一个山包的塔子底下时,突然,“嗖”的一声,敌人一颗子弹从汪大贵背后打进,于右腰前面穿出,顿时,右手像被抽了筋骨一样,没了一点劲,手一松,驳壳枪掉落在地上。大家一看,赶紧围上来,楚汉华在指挥所里也看到了,他赶紧跑来,见汪大贵负伤了,便下命令说:

  “汪大贵,你负伤了,快下去。”

  “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叫苦!”汪大贵大声喊着,咬咬牙继续指挥部队向山上冲。全营战士见营长汪大贵带着伤指挥,斗志越加旺盛。打旗兵高举红旗,哪里敌人多,就往哪里冲。红旗。指处,刀枪齐举,顿时杀开一条血路。冲到半山腰时,突然红旗晃动了几下,营部的打旗兵腿被打断了,终于栽了下去。另一个战士抓过红旗继续往前冲。

  当一营占领了河西岸古塔右侧的山头,用火力把另一股敌人压制在河滩地上时,却出现了一个出人意料情景:轰,轰,轰!耀武扬威再度而来的敌机,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子,突然,瞅准了河滩地上敌人自己的阵地,通通通地扔开了炸弹,炸得蜷伏在河滩瓜地里、土坎下的敌人豕奔狼夺、哭爹叫娘。开始,红军战士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仔细一看,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河滩上种的西瓜,正是成熟的时候,青一颗,白一颗,躺在地里。开始,敌人的步兵,每转移一处,总要马上把一块几丈长的红地十字白布展开,好让他们的飞机作为区别敌我阵地的标志。可是,后来,红军的攻势凶猛,把这股敌人压制在河滩地里抬不起头来,欲进不能,欲退无路,既无招架之功,又无还手之力。连作为让飞机识别自己阵地的红十字白布。也顾不上展开来,只是趴在地里一面啃西瓜,一面眼巴巴地等待着飞机支援。飞机是等来了,可是敌机见河滩地上没有红十字白布,又误将满地的西瓜当着我方埋伏着的人露出的脑袋,便把炸弹倾泻下来,炸得他们自己人的脑袋和瓜瓤一起横飞。

  红军战士在山上见此情景,都拍着手笑,说:

  “蒋该死疯狂围剿苏区,天地不容,连西瓜也显灵,来助我们一劈之力。”

  这时,参战的部队都纷纷在河西岸和敌展开拉锯战。与敌反复肉搏。一时,喊杀声震动河谷,硝烟把太阳都遮没了,枪声炮声混成一起,连成一片。许多红军战士连连手刃敌人,血染战衣,上下湾河水都染红了。两军厮杀在敌阵地前沿,白刃格斗,扭成一团,致敌人的飞机、大炮都失去了作用。日落西山时,红军终于从正面突破敌阵地,越过倒水河,向纵深前进。

  打到这个时候,汪大贵的伤势越加严重。由赤卫队员组成的担架队员要抬他下去。他看到担架少,伤员多,其中好些是重伤员,就坚持不坐担架,叫人扶着他走下山去。每走一步,伤口的疼痛就像被刀割了一下。他好不容易才一步一步挪到战地包扎所,恰巧徐总指挥也来到这里,见他负重伤自个儿走下来,便关切地问:

  “怎么不搞个担架抬下来”

  “没事。”汪大贵忍着疼痛说。

  “彩号多不多”总指挥又问。

  汪大贵回答说:

  “多呀,光我们营就不少。打第二个山包时,伤亡最大,重伤号也最多。”

  “我都看到了。”总指挥说:“你们冲了三次才冲上去。你们打得很英勇、很顽强。第二个山包打下以后,第三个、第四个就好打了。”

  总指挥叮嘱包扎所同志要细心地替汪大贵包好伤口,好好照顾他。然后,总指挥逐个地看望伤员,询问伤势情况,这才走向另一个阵地。

  红军在柳林河与敌肉搏数小时之久,敌第三师全线溃退。其守河之两个团大部被歼。红军前进八里许,直插白马嘶河,占敌师指挥所,如果再向前突进,敌便有全线崩溃的局面。可惜,红军兵力不足,主力师均已投入战斗,手头缺乏后续突击力量。敌依托山地坚持,红军反复冲杀,攻不上去,心里着急也没有办法。总指挥看天色微明,相持下去不利,遂令部队停止进攻,撤回河东。

  这一仗,战斗的激烈程度,实属少见。敌一个师被打垮,六名团长悉数毙命,战场上到处是敌军的死尸和伤号。红军伤亡约两千人,这次战斗敌我双方都精疲力竭。红军主要是怕天亮后援敌赶来,才令部队撤退的。

  红军在倒水河东与敌对峙两三天后,另一路敌人由南向北进攻七里坪。红军当面之敌一面固守,一面派出兵力去宣化店,配合北路敌人进攻新集。红军前进不能,久留又有被敌合击的危险,遂向新集以北的胡山寨转移,准备打击北路之敌。

  敌人非常鬼,一遇到我军主力,就固守工事。红军呢火力弱,攻也攻不动。硬攻不行,就想找敌人的弱点,在运动中歼敌,但未能如愿。在新集以南的浒湾附近,红军以一个师监视北面的敌人,以一个师于檀树岗阻止敌人北上;将两个师布于胡山寨、四面山、金兰山、旗盘山一线,与宣化店方向西来之敌激战三日。歼敌两千余人。这时,敌一部由南向北,一部由北向南,步步推进,企图与西面的敌人合围聚歼红军于胡山寨地区。敌众我寡,相持不利,红军决定撤离豫东南,向皖西根据地转移,新集、商城遂落入敌手。

  上述冯寿二、七里坪、胡山寨三战,红军万众一心,奋勇杀敌,共歼敌八千余人。冯寿二和七里坪两战,都是趁敌立足未稳,猛烈反击,打垮了敌人的先头师。尤其是七里坪一役,可以说是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前所未有的一次大恶战,使敌遭受重创,打乱了敌人企图聚歼红军的部署。虽然这样,但红军并没有击破敌之一路,被动地位仍未摆脱。

  七

  女人总爱打扮,卢宾婉虽然每天穿着军衣,但她还是要在脸上、头上打扮一番。她刚在嘴唇上涂一点口红,闯进一个人来,她一看,真把她吓了一跳,来的人正是她要找的鲁加非,她心一愣这个人已经钻到鄂豫皖中央分区当了何特派员,很受张国焘的重用,怎么又钻到这儿来呢她一抬头,鲁加非多远地行了一个鞠躬礼,说:

  “卢秘书好!”

  卢宾婉压制住自己心头的情绪,问:

  “鲁团长,噢,应该称你何特派员,你好啊!”

  “卢秘书,你这回应该给我一大笔赏钱。哈哈哈。”

  卢宾婉从心眼里仇恨面前这个人,但她还是忍着气愤,说:

  “你打死了郭志浩,已经给了你不少赏饯啦,难道你没有收到。”

  “那早收到啦。”鲁加非摇头晃脑,很得意。他说:“岳大个子那笔赏钱还没给呢”

  “岳大个子!”卢宾婉问:“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你还不清楚”

  “不太清楚。”

  “那岳大个子被徐向前他们活捉了,就变节了,答应用大批的军衣、弹。药、药品换命。”鲁加非说:“果然,大批的物资运到了苏区。当我知道后,我觉得这样的人换回来。对夏司令也是种下祸根,于是,我就说服张国焘把岳大个子杀了,东西也都留下了。”

  “这原来是你干的,我们还不知道昵”卢宾婉真想一枪把面前这个人打死,但她还是忍着气愤,问:“你要多少赏钱”。你不要着急。”鲁加非从胸中掏出一份文件:“我要立即将这份文件交给夏司令。”

  “什么文件”卢宾婉问。

  鲁加非往屋里到处看看,然后又到门口看看,见没有人,便又回到卢宾婉的面前,悄声地说:

  “红四方面军所有部队的人数、编制、装备、主要干部姓名、下一步作战部署以及以后的行动方案,都在这份绝密的文件里。”

  “哎呀,快拿出来。”卢宾婉也很紧张。

  “我要亲手交给夏司令。”鲁加非说。

  “好吧。”卢宾婉悄声地:“你跟我来。”

  鲁加非这个时候,真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转过身走进卢宾婉,这时,卢宾婉快速地拔出手枪,对准鲁加非的胸膛就是一枪枪,鲁加非倒在地上,但还没有死,瞪着大眼,说:

  “我还有一个情报,需要报告给夏司令。他身边有一个共产党的人。”

  “我就是我”卢宾婉说:“让你也明白你是死在谁的手里。”

  “你……”

  卢宾婉又给鲁加非头上补了两枪,然后,她把鲁加非身上的那份文件掏出来,点着火烧了,开上一辆吉普车,走了。

  夏梦石派人找遍了全武汉,也没有把她找到。他的身边一下子少了两个女人,一个秘书,一个做饭的,他怎么也难相信,他这么聪明才智的人,贴身竟会潜伏着两个共产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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