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慧珍一听小儿子同意去相亲了,喜出望外。连忙扔下手中正在洗的青菜,跑过来问尔仁,那个意思是最好下个星期天就托人介绍个女孩见见面。
尔仁有些尴尬还有些不好意思,忙说下个月中、下旬连续有两场非常重要的考试的,等考完试再说吧。
郝慧珍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当然应该以考试为重,就答应了尔仁,说等他考完试再说。不过郝慧珍心里暗暗欢喜,她决定明天就去找王妈妈、自己的徒弟小缪还有自己单位的老同事,让她们一道都帮帮忙。
其实,尔仁抗拒相亲的原因,除了他的择偶观已经有了定式,对自己希望找的女朋友已经有了一个大致框框,因而觉得相亲方式成功率不高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像自己这样的人都不得不通过相亲的途径去找女朋友,那是很丢面子的事情——连卫艇都有那么好的女孩喜欢,可是自己却一个没有,这个感觉很不好,很失败。尔仁就觉得,是找不到女朋友的人,才要……才只能相亲去的。不过,既然现在,姐姐把自己是否同意相亲提高到了是否孝顺的这个地步,那就……去看看吧。
暂且不提尔仁相亲的事,星期一,尔仁吃过早饭,在阳台上的姆妈关爱的眼神注视下,往金牛火车站月台走去。
尔仁提前五分钟到了月台的西端,跟往常一样,先自然而然地左顾右盼地找寻着于晋甫。当然,月台上是肯定没有于晋甫的影子的。“老油条”是火车不进站,他是不会到站台的。
当502次内燃机车头鸣着笛减速驶入一号站台的时候,尔仁终于看见拎着皮包摇晃进月台的于晋甫了。
尔仁“嘿嘿”笑着,举手向他致意:“于科!于科!”
在尔仁的叫唤声中,于晋甫也已经看见他了。但是,于晋甫却没有往尔仁这边来——一般尔仁和于晋甫都是坐的火车机车后面第一节车厢,那里最空——于晋甫站着没动,反而向尔仁笑着招招手,示意让尔仁到他那里去。
尔仁有些诧异,怎么不按照老习惯坐第一节车厢了?
尔仁跟着于晋甫上了第三节车厢找了一个空位坐下,于晋甫左右看了一下,见车厢里没有熟人,便探头悄声对尔仁说:“小余,公司要拆分了!”
“啊!拆分?真的?”尔仁大惊失色。尽管这个风声沸沸扬扬已经传了一、两个月,可是真的来临了,尔仁还是大吃一惊。
“嗯!”于晋甫点点头,“今天下午,公司就要开中层干部会议宣布。”
“怎……怎么个拆分吗?就是客运和货运分开么?”尔仁紧追问道。
“嗯,基本上是吧。”于晋甫道,“长途客运分公司成建制划归朱方交通局,并入朱方客运公司。”
“啊?怎么会这样?”尔仁难于理解,“不是说,长途客运分公司要独立出来单独成立一个公司的吗?”
于晋甫解释道:“部里有部里的考虑。我们长途客运业务这一块连年亏损,而地方客运这一块却发展得非常迅速,就是个体长途线路经营户发展得也已经异常强大,已经极大地吞噬了我们长途客运市场,再不改革,客运业务只有死路一条了。那句话怎么说?术有专攻嘛!我们交运公司今后就专心致志致力于货物运输事业的发展。所以,就决定把长途客运全部交由地方来经营。”
尔仁轻轻点点头,确实,就不说远的,就说自己参加工作这一年多来,地方公路客运运输发展很快,现在,无论是从曲阿、谷阳还是勾曲,到朱方的公路上都行驶着无数个体户的中巴车,随叫随停,方便极了。而交运公司下属的长途客运公司,受到地方客运公司和个体户的双重竞争,营收每况愈下,亏损连年扩大,幸亏公司货运业务这一块做得很好。
“可是。”尔仁心里有一个疑惑,“可是,我们是国营中央部属企业啊!怎么能交给地方上的企业呢?”中国交运总公司是隶属交通部的正厅级单位,比起一般的地方企业来,工资高,待遇好,企业职工们均以身为中央部属企业的职工而骄傲的。当初,郝慧珍就是为了不让儿子进阳湖的一般地方国营企业,才想法设法同时也是忍痛让儿子到远离金牛的朱方交运公司来的。
听到尔仁这样的问话,于晋甫笑了,他伸出两个指头:“第一,地方政府的客运企业本身也是属于我们交通部里管辖范围,只不过是由地方具体管理而已。第二,现在我们的长途客运公司据说已经是资不抵债了,是不是?”
尔仁脸一红,这个他倒不大清楚,这方面的账务都是杜德文在管的,杜德文对于他管的东西是从来不肯对别人讲的,不管这个人是祝延奇还是富研芳。
好在于晋甫也不是真要求尔仁回答——只听于晋甫接着说,“地方上要不是看在能整合资源,今后可以垄断客运经营;再加上这次公司业务拆分是交通部直接拍板决策的,不定人家还不肯接呢”
“嗯嗯”尔仁听了于晋甫的话,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不过。”于晋甫精瘦的脸上忽然浮起了一阵讥笑,“原来还都是传说,说是客运业务拆分后是要单独成立一个与交运公司平起平坐的长途客运公司的。现在,客运分公司却是先拆分再与地方合并,这下子,要断了很多人升官发财的梦想了。”
“怎么呢?”尔仁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似懂非懂。
“嘿!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如果是独立成立一个公司,从公司领导班子到中层干部全要配齐。现在呢,是合并,这还是好听的——讲难听点,是被当成一个包袱甩给地方交通局的,是给人家吃掉的——说白了,就是这么一回事。你想啊,这样子,不但没有新的位置,而且过去的人估计还都没有好的位置!毕竟是人家来收留你的。是不是这个理?”
“嗯嗯!”尔仁猛点头,这才完全明白了,“那就是说,这次过去的人就惨了。”
“不说惨吧?但至少方方面面要从头开始吧?这次拆分,不是独立出去,而是过去是被吃掉的。而且,毕竟是从部属企业转换到地方国营去的。也许,会有人不愿意过去的。”于晋甫笑道:“不过,机构拆分或者合并,对于我们底下具体做事的人基本上是没有关系的。主要是领导和干部们可能就要着急了——关系到位置问题嘛。”
“那……”尔仁发急了,不由担心道,“于科,那我们呢?”
于晋甫瞧着尔仁,委婉地说:“具体拆分方案还没有出来……不过……我想机关各部门应该会有一些人员变动的吧?”
“于科。”尔仁心“砰砰”跳,迟疑道:“你看我……这次不会动到我吧?”要是万一不幸选中自己,从此调到朱方地方上工作,那么就永远别想着回中吴了。
“不会吧?你现在可算是财收科的顶梁柱了。离开了你,你们邵灵弟怎么玩得转啊?不会的。”于晋甫微笑道。
“嘿嘿!”尔仁也笑了。听了这话,他的心才稍稍心安。
“你要是不放心,再去跟你们邵科打个招呼。”于晋甫提醒道。
“噢”尔仁答应了。
“小余!我这是提前给你说的。”于晋甫关照道,“没有宣布前,你可别给人说。”
“我知道,我知道。”尔仁连连点头。
果然,下午两点钟,在五楼小会议室召开了朱方交运公司客运业务拆分动员大会。公司领导班子和所有的各部门、各分公司一把手齐齐参加。这种会,尔仁当然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不过,尔仁对于这件事是异常关心的。等他看到邵灵弟回到了财收科,就知道会议结束了,尔仁立马就窜到了汪宏炜的办公室。
汪宏炜一看见尔仁那副又担心又希冀的模样,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不待尔仁开口,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夹就递给了尔仁。
尔仁“嘿嘿”笑着,脸有些红,很有些不好意思。
“看吧,看吧。”汪宏炜挥挥手笑道。
“嘿嘿!”尔仁傻笑着打开了文件夹。汪宏炜虽然年纪轻,资格嫩,但不管怎么说,他是团委书记,公司党、政、工、团四套班子的负责人之一,开起会来是有资格跟计之疆坐在一起的。所以,他的消息一般更灵通些。
文件夹里面一共有三份文件,一份是总公司的,《关于我司更名为中国交运物流有限公司的通知》;第二份也是总公司的,《关于客运业务拆分剥离工作的通知》;第三份是朱方交运公司的,《关于客运业务拆分剥离工作的实施办法》。
尔仁将这三份文件连看了两遍,总算详详细细地弄明白了这次拆分的来龙去脉,他归纳了以下几点:
1、“中国交运总公司”更名为“中国交运物流有限公司。”物畅其流,剥离客运业务,专心致志于现代物流事业,努力从粗放型交通运输企业向现代化集约型物流企业迈进。这也是改革开放以后,国营中央大型交通企业企业第一次喊出“现代化集约型物流企业”的口号和目标。
2、剥离客运业务。系统内将长途客运业务全部成建制移交地方交通部门。
3、“朱方交运有限公司”更名为“朱方交运物流有限公司。”
4、朱方交运物流公司成立客运业务拆分移交工作领导小组。计之疆、伏亚盛任组长,分管客运业务的副总经理戴家良任常务副组长,公司其他领导任副组长。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办公室设在业务科。有业务科科长卜有志任办公室主任,机关各部门负责人任副主任,各部门并抽调人员为组员。
5、客运业务拆分移交工作于十二月二十八日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