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立冬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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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德文和元志翔之间的掐架大出尔仁的意料,竟然经久不衰,一直未见平息的迹象。尔仁不由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啊。这两位前辈,居然能将吵架演绎成这样,脏话、粗话颠三倒四重复也不嫌累得慌,可谓叹为观止啊。

   渐渐地,人劳科附近围上了人,说“附近”是指的是人们都在人劳科的门口探望,却没有一个人进门里去劝架——可能都知道杜德文和元志翔的脾气。尔仁心里那个欢喜啊!在他心目当中,公司机关里可以说有五大恶人(对立面),(依恶的强度为序)第一为伍元庆,第二是姚仰军,第三屈伟良,第四是元志翔,第五就是杜德文。这个几天,光是围绕加工资这件事,五大恶人当中居然有三人在狗咬狗呢,而且“咬”得还十分地精彩!这不免令尔仁大快人心之余,还感叹不已。

   终于,总经理办公室主任禹大妈出场了。禹大妈本来就长得一副女相,外带见人三分笑,在公司里跟谁的关系都不错。这会儿出场——尔仁强烈怀疑他这个出场是被领导授意的,如果不是被授意的话,没可能这个时候才出来啊——禹大妈这会儿出场,穿过人群进入人劳科,更是满面笑容,面若桃花。他好说歹说,才拉开了手指头快要触到对方脸面的杜德文和元志翔。躲在财收科门口看西洋景的尔仁却瞧见一场架劝下来的禹大妈已经汗泼雨淋了。

   喘着粗气回到办公室里的杜德文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成本办公室里又一次恢复了一片死寂的状态。偷眼瞟着呆若木鸡、皱纹满脸的杜德文,尔仁又是好笑、好气还又可怜他。尔仁心想,这个时候的杜德文心里也许只有这样的两个字“奈何”吧?

   经过这场吵架观礼后的尔仁,才恍然领悟到,以前自己那一场跟姚仰军发生的冲突,跟今天杜德文、元志翔他们的比起来简直不是一个等量级的,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还有,见识了这一阵仗,尔仁对于机关工作的神秘感、尊重感、荣誉感、骄傲感再一次减弱了。原来,所谓的机关干部们,虽然大部分时间里还是假冒勒鬼、温文尔雅的,可是一旦触到了他的个人私利,什么撒野话都骂得出口,跟田埂头上的村妇没有两样。

   杜德文总算被禹大妈从人劳科劝回来了,可是,人劳科依旧是门庭若市,前来咨询增资政策(这是好听的,不好听的,就是前来骂山门的)的人络绎不绝——不过,几乎没有机关的人了。毕竟,在机关里,资格很老兼年纪逼近离退休,尤其是敢于不计后顾,敢于放胆乱骂,差不多了的人只有杜德文。其实,机关里更多的是自己不肯出面,却盼望着出现杜德文第二,好让他们可以一泄对人劳科或者元志翔或者增资政策之愤!

   有鉴于人劳科不仅增资工作受阻,就连正常的工作也受到了很大影响。在元志翔要求下,公司领导一声令下,给门卫老邓头配了两个部下,专司登记之职。进入机关大院的来人,必须经过电话联络后,才许进门。人劳科大门上则贴了“工作重地、闲人莫入”的注意事项,每天紧闭大门,除非电话联系好,否则坚决的不放进一个人去。这样,处在漩涡之中的人劳科总算消停了一点,可以继续进行增资工作绩效考评的测算了。

   一九九零年十一月七日,立冬。

   立冬,是二十四节气之第十九节气,表示冬季的开始,有秋收冬藏的含义。我国过去是个农耕社会,劳动了一年的人们,利用立冬这一天要休息一下,顺便犒赏一家人一年来的辛苦。有句谚语“立冬补冬,补嘴空”就是最好的比喻。在我国北方,人们这一天要吃饺子。为什么立冬吃饺子?因为饺子是来源于“交子之时”的说法。大年三十是旧年和新年之交,立冬是秋冬季节之交,故“交”子之时的饺子不能不吃。尔仁没有饺子吃。不,应该说,九零年代的尔仁除了在电视上看到过水饺外,他都从来没有尝到过饺子。直到六年之后的一九九六年,中吴有人出品了著名的“大婶水饺”之后,尔仁才第一次知道了水饺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样的。

   九零的立冬时节,对于朱方公司的大多数人来说(至少百分之七十五),尽管已经有了充分的心里准备,但还是感受到了这一天,确实是个冬季来临寒冷的日子。

   这一天,人劳科经过十几天的加班加点,从九零年到九三年四年轮加工资的排位名单终于出炉了。按照公司计之疆书记的要求,在各分公司的宣传橱窗里,都贴出了计算机打印出的每年增资名单,以供大家品议,经过众人的考验,看是否有误或弄虚作假、徇私舞弊。

   增资名单出来了,人劳科科长元志翔长吁了一口气,只要一周之内,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人劳科就可以把增资名单正式移交给财收科,这之后就没有人劳科的事了。财收科根据人劳科的增资命令编制增资工资单进行发放,这项增资工作就算圆满落幕了。元志翔经过这三个星期的煎熬,他连人劳科长不干的心都有了——当然,这增资名单一出来,元志翔又是以前耀武扬威的元志翔了。连机关大院门卫,也撤销了三岗,仍旧改由邓老头一人负责。

   可惜,这是元志翔的一厢情愿了。

   十月份的月度决算于三日前,即十一月四日轻松报出后,尔仁的工作顿时减轻了许多。目前,他的工作就是跟着师父祝延奇学做成本材料凭证,还有就是躲在机房里看自己的自考书了。

   “余会计、余会计!”宋红娟一把推开了机房的们,冲着尔仁就大喊道,“出来了,贴出来了。”

   尔仁一愣,看见激动的宋红娟就问道:“加工资的名单吗?”

   “是的啊,是的啊!”宋红娟脸色绯红地说,“就在一楼门厅的宣传橱窗里。他们都下去看了,邵科也下去看了。”

   “噢!”尔仁立马抛下书,跟着宋红娟就跑下楼去——这个时候,财收科除了祝延奇一个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经下楼一睹为快了。

   尔仁步伐匆匆,心里却忐忑不安。他跟屈伟良一样,都是积六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可以脱颖而出,能提前一年加到工资了。这半个月,尔仁极想去人劳科探听探听。可是,一来人劳科关着门,不能随便进出;二来,尔仁想到要去求霸道无理的元志翔,也就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下到一楼,大厅里面的宣传橱窗前已经是挤满了人。已经挤在橱窗前看完名单的人还不肯走,在对着名单指指点点;各科室闻讯赶来看的人却络绎不绝,一会儿功夫,偌大的门厅居然挤满了人,尔仁估计大半的机关干部都来了。

   “元科,贴一张不行啊!再多贴两张。”机关支部书记麻部长瞧见了在人群中笑嘻嘻看状况的元志翔,赶紧叫道。

   “好好!小傅,小傅!”元志翔吩咐傅雅媞,“再去把名单打两张。”

   “好嘞!”傅雅媞看见这么多人围观,喜得少有地爽快地答应了元志翔。

   少顷,两张新的增资名单贴到了门厅。尔仁聪明,听见麻部长和元志翔就留在了人群外围,等傅雅媞一来,就马上尾随了上去。尔仁第一眼就找寻着财收科。等看到了财收科的名单,尔仁心不由凉了半截。

   这份增资名单,正如尔仁所猜测的,财收科九零年增资的是邵灵弟和祝延奇,九一年是杜德文和姚仰军,九二年是阮姗姗和屈伟良,最后一年九三年才是余尔仁、宋红娟还有富研芳。

   “啊呀!余会计,你怎么还是在最后一年啊?”站在尔仁身边的宋红娟瞧着名单,惊讶地脱口而出。话一说出口,又觉不妥,赶紧担心地瞧向尔仁。尔仁脸色铁青,没有回话。他虽然心里早有不祥之感,可是这会儿真的看见自己的名字是在最后一年,还是接受不了。差了整整一年啊!差了整整一年啊!这一年就是整整五百零四块钱,相当于他现今四个月的工资啊!四个月的工资什么概念?自己家里半年多的伙食费!六分之一的松下彩电!尤其,还是在跟屈伟良的竞争中落的败。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尔仁气急败坏,一言不发,拔起脚来就回自己的办公室。

   陆陆续续,财收科去楼下门厅看名单的八个人都回来了。杜德文阴沉着脸,走到自己的办公椅前,一屁股坐下,板着脸,凶相毕露地呆坐着,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想些什么。姚仰军一个人也不理,目不斜视,强压着怒火走回了科长办公室。心情愤怒的除了杜德文和姚仰军之外还有尔仁。尔仁窝涩得很(窝涩,中吴方言,郁闷之意)而一贯阴沉的屈伟良这次却是喜笑颜开,五音不全的他地居然在尔仁面前更是哼起了不知什么调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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