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慢车,顾名思义就不是只停大站的快车,而是站站都停,跑得很慢的列车。像尔仁现在乘的504次,还有每天早上尔仁坐着去朱方上班的502次火车,都属于这类慢车。也即中吴到升州区间的十几个小站每个车站都停的。像诸如502次、504次这样的慢车主要就是为了地处乡镇的老百姓服务的。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市场经济的发展,慢车的车底也有了一些变化,比如像504次客车,一共有九节车底,其中三节是通常意义上的火车座绿皮车,还有六节是“菜担子车。”“菜担子车”是尔仁自己取的名,这种客车的座位不再是像绿皮车那样的每节二十几排相向而对的火车座,而是只有侧对火车前进方向的靠窗各两排通长的座位,中间留出大块的通道区域来,以供农民摆放蔬菜担子或者其他买卖的货担子、行李等,以加快城乡尤其是个体农民的农产品的商业交流。
尔仁就是坐着这样的“菜担子车”去省城升州,不过,是在摇摇晃晃了整整三个小时才到了升州。
一出升州火车站,扑面而来的是迎亚运的气氛。车站站屋两旁悬挂着大幅标语:“祥和亚运、文明亚运”、“团结、友谊、进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愈近九月,欢庆北京亚运的气氛越来越浓了。
尔仁瞧了瞧手上的苹果和香蕉,再看看时间,就打算直接上强泽群的家了。尔仁掏出强泽群留下的地址:合会新村5幢丁单位402室。听强老哥说,他升州的新家也在北京西路上,离省书画馆只有两、三站的距离,算是书画馆的宿舍。
尔仁一路找到合会新村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十分了。尔仁心里很急,因为跟强泽群强老哥约好的是六点钟,好在,现在是夏令时的六点,太阳还没有下山呢。
“咚咚咚”尔仁敲着402室的房门,不知怎么,盼望之余竟然有些紧张,也许,是好多天没有见到强老哥了吧?
“哈哈哈……”门还没有开,就听了强老哥的大笑声,“尔仁老弟总算来了!”
“强老哥!”尔仁的脸微微有些红,腼腆地望着强老哥。还好,两只手里都拿着东西,否则真不知往哪里摆!
“快进来啊!”强泽群黝黑的脸上露出白亮的牙齿,对比十分强烈。他冲尔仁招着手,笑道,“快进来,快进来。你这小子,还带什么东西啊。”
“没什么,就是一点水果。”尔仁有些尴尬,确实,这都是小东西。
尔仁进了屋,打量着强老哥的宿舍。这省书画馆的宿舍可比朱方交运公司的宿舍强多了。虽然也是两室一厅,可是看起来最起码有八十几个平方,装修沿袭了强老哥一贯的风格,地板、墙板、字画、鲜花一个都不少。——尔仁真是刘姥姥二进了大观园。
“强老哥,你这房子……比宾馆的都好。”尔仁不由赞叹道,“我都不想回去了。”
“呵呵,宾馆的房子能跟我的比?”强老哥自傲地说,等尔仁欣赏完,笑着招呼道,“走走,喝酒,喝酒。”
“嘿嘿!”听说酒仙强老哥要拉着自己去喝酒,尔仁不由乐了。
尔仁笑着正要拔腿跟着强老哥进厨房,厨房里却忽然转出了俏佳人儿来。
“呃……”尔仁又惊又喜,却一下子慌了神——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恬恬,尔仁这两天朝思暮想的齐恬恬。
只见恬恬穿着无袖连衣裙,腰间却围着围裙,手上还拿着一副烧菜用的不锈钢刀铲。恬恬微笑着,对尔仁点点头。
尔仁瞧瞧恬恬,又看看强泽群,迟疑着不解地问道:“强老哥,这……她……”
“哈哈!”强泽群用力地拍着尔仁肩膀,裂开了大嘴笑道,“怎么样?你没有想到恬恬在我这吧?不过,你更没有想到恬恬会烧菜吧?”
“是吗?她……烧菜?”尔仁愣愣地瞧着恬恬。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恬恬会炒菜啊?
“怎么样?你不知道吧?”强泽群得意晃晃头,“别说你不知道,连恬恬她刚拜师那会儿,我也不相信。她居然就凭着一本菜谱就学会炒菜了。可是,我告诉你,这就是真的!而且,味道好极了!哈哈”强泽群“呵呵”笑着,最后一句话甚至还用上了“雀巢咖啡”的广告词,可见强泽群高兴的程度—这强泽群可是个美食家,轻易可不夸人的!
“真的?”尔仁整个人真的傻掉了,只是呆望着恬恬。
恬恬似乎读懂了强泽群和尔仁交流的唇语,脸红红的,羞涩地只是对着尔仁宛然一笑。
“来,来来,你来看!”强泽群见尔仁还是半信半疑,一把就抓住尔仁,把他拖到了厨房。
强泽群家的厨房不算太大,一边是煤气灶和水池,另一边靠墙摆放着一张小方桌,刚好坐下三个人。只见小方桌上除了盐水板鸭、牛肉、花生米等熟菜外,还有几个热气腾腾的炒菜了。
“来,尔仁你来看。”强泽群笑着指指小方桌上的炒菜,介绍道,“呐,西湖醋鱼、油爆河虾、八宝豆腐,这个是栗子炒子鸡。告诉你,尔仁老弟,还记得上回你是在我朱方家里吃的菜吗?其实那就是恬恬她炒的菜啊,只是恬恬她不让我说而已。呵呵,你还真以为是从京润楼饭店送来的啊?”
“啊?!”尔仁这才明白,原来恬恬真的厉害,现在居然烧得一手好菜了。那天在强老哥朱方的家里吃饭的时候,自己还纳闷来着呢,像京润楼大饭店可是朱方数一数二的高级饭店,它怎么还会提供送菜业务呢!
尔仁瞧着恬恬,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只是“呵呵”傻笑着—还有些陌生感的紧张。
“尔仁,坐啊!”强泽群让座道。
“呃……那个……”尔仁瞧瞧恬恬,他已经没有勇气叫出恬恬的名字。尔仁的意思要请恬恬也坐下来吃,可是怎么说呢?现在又不能跟她手写着“手谈。”
聪慧的恬恬马上懂了。“嗯嗯……”她慌忙摇着手中的刀铲,左手还伸出两个指头。
“哦,我们先坐。她还有两个素菜炒一下。”强泽群注意看着恬恬的手势。
“强老哥,菜已经够多的了。”尔仁嘴上这么谦顺着,心里却不是很好受。大半年没有见恬恬,现在他觉得自己在恬恬面前已经是陌生人了,而现在的强老哥,却十分了解恬恬,懂得恬恬。像恬恬会炒菜、像恬恬的手语,尔仁一概不知……路人的感觉、外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你别废话,来来来,坐下!”强泽群笑着让座,转手从橱柜里取出一大把小瓶红星二锅头—这是强泽群专属的白酒,其他品牌的白酒他一概不吃—强泽群拿出两瓶酒往尔仁面前一放,“尔仁,这是你的!包干制!”
“啊?”尔仁苦着脸说,“强老哥,我可是连一瓶也喝不了!”
“去!滚你的蛋!”高雅的书法艺术家强泽群重重地说了一句很粗俗的话,“要不是你等会儿吃完饭还要回学校,我就要给你三瓶呐!”
“可我真的喝不掉!”尔仁央求道。
强泽群一瞪牛眼:“你想找骂不是?”
尔仁“哎哟”哀叹一声,只能听话地、勉为其难地、无可奈何地在小方桌旁坐了下来—抽空还偷偷地瞄了一眼正在炒菜的恬恬俏丽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