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尔仁回答,项尚又继续着她的故事。
“女孩初二年级被评为全县的优秀少先队员。六一那天,学校的校长带着女孩乘汽车来到县里参加表彰大会。女孩可高兴了,到县里来还是小学的时候跟着爸爸来过两次,仅仅两次;更让女孩兴奋的是,这次是她到县里来领奖的呢。中午她还和校长,还和县里教育局的领导在一起吃饭的呢。”
“下午,校长在县里还要办点事,让女孩一个人先回学校。女孩独自一个人乘汽车回自己的学校。女孩正在长身体,个子已经很高了,已经是小大人了。有一个男人一直紧紧挤在她身边。那个男人的手,一直在下面碰着她。女孩一开始不懂,以为汽车颠簸呢。可是慢慢的,女孩发现不对头。女孩紧张的面红耳赤,拼命往边上挪开一些,可是那个男人马上又挤了过来。”
“那个女孩为什么不叫呢?”听到这里,尔仁气的忍不住插嘴,他不由想到了,去年和恬恬一起乘汽车到省会计学校考珠算等级的经历。
项尚幽幽地说:“女孩那是只是初二年级的女生,长这么大,连县里也才去过两次,吓都吓死了,又怎么敢叫?事后想想,恨不得把那个男人的手都剁下来呢。”
尔仁深深叹了一口气。
项尚继续讲下去:“女孩只能被动地抵抗,尽量地往旁边靠。”
“什么?”尔仁脸涨得通红,胸口气的一起一伏,大声叫道。
项尚喃喃道:“女孩吓得不知所措,正好汽车停了,女孩也不管还没到站,抢着就逃下了车,一边哭,一边奔回自己的学校。”
“自从这件事,女孩沉默了很多,慢慢地,她讨厌黑暗,讨厌长大,讨厌自己身上的变化,讨厌人家说她漂亮。女孩很想问父母要一辆自行车,晚上可以早一点到家。可是,家里这个情况又怎么能够呢?爸爸还是民办教师,转正的名额一直轮不到他;妈妈呢,换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不能再干重活。”
“女孩初三了,越长越水灵了,甚至都有人到家里来提亲了。当然,女孩父母一口就回绝了。”
“初三了,要复习的功课越来越重,老师知道女孩路远,让她晚自习可以不上。但那天正巧物理老师要补上一节新课,所以,女孩还是上完了一节自习课才回的家。从镇上回村里的路是女孩天天走的,可是,不知怎得,这天,天上的月亮也不见,女孩特别害怕,所以也越走越快。直到快要看见村子了,女孩的心才放了下来。”
“可是,就在女孩停住脚步的一霎那间,女孩吓得冷汗都要下来了,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就在她身后五六米处,站着一个矮小的老男人。”
“啊!”听到这里,尔仁惊呼一声,两手紧抓着栏杆,神情紧张地盯着项尚。
“女孩怕极了,拔起脚就跑,那个老男人也跟着追。女孩慌不择路,冲下土路,跳下菜田,直向村里跑去。那个老男人跑过来,一把扑到了女孩。女孩吓得尖叫起来,老男人一把捂住女孩的嘴,恶狠狠地说,再叫,再叫,我弄死你。其实,虽然已经看得见村子了,就是叫,人们还是听不见的。”
“女孩还是不从,拼命反抗。老男人连着打了女孩几下,叫道,你再犟,过天我让我县里的外甥把你老子的民办教师搞掉!”
“什么?”尔仁再次惊呼起来,“那个老男人是女孩村上的?”
项尚的眼泪慢慢淌了下来,点点头:“女孩这才看清,原来,这老男人竟然是她们一个村上的,是女孩的远房亲戚,女孩还一直叫他二爷爷呢!”
“啊!这个老狗畜生!”尔仁紧捏了拳头,恨不能一拳揍死他!
项尚木然道:“这个老畜生家是村里最富的,家里人也多,他的外甥确实在县里的,只不过是在县畜牧站当个小头头。可是当时,女孩搞不清楚,她害怕,害怕他们真的不让她爸爸当民办教师。”
“后来……后来,这个老畜生见女孩吓得差不多了。”项尚又一次大哭起来。
尔仁紧紧咬着嘴唇,激愤、伤心的眼泪也模糊了他的双眼。
等项尚哭了好久,慢慢开始平复,尔仁才道:“那去告他啊,让他做监牢!”
项尚哽咽道:“女孩家那里是山村……再说……再说,女孩爸爸还有个民办教师转正的问题。”
“唉。”尔仁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是什么世道!
项尚抬头仰望满天星星,呆了好一会儿,痴痴地说:“那个女孩就是我!”
听到项尚说这个女孩就是自己,尔仁“啊”地惊呼一声。虽然他早已经猜到,也有了思想准备,可是现在由项尚亲口说了出来,仍然再一次感到了愤怒、震惊和……失落。
项尚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哀号道:“他毁了我的一生……他毁了我的一生……他毁了我的一生!”
尔仁心里很是难过,他伸出手,想去搂住项尚的肩膀,但还是……慢慢地缩了回来。
“项尚,项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只当是让狗咬了一下,只要你现在过得好好的。”尔仁苍白地安慰着,迟疑了一会儿,又道,“把它忘了,好好开始你的新生活……我……我不会在意的的。”
项尚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尔仁,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道:“谢谢你,余尔仁。这件事,我是第一次说出来,连我的爸爸妈妈也不知道。我今天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是想跟你说,我们是有缘无份的。”
“项尚!”尔仁有点脸红。
“我知道你对我好。”项尚竟然对尔仁笑了笑,“现在我不会谈恋爱,也没法谈恋爱。,以后如果想通了,我也只会找一个永远不知道我的过去的人,我会远远地找一个。”
“项尚!”尔仁再次叫道,试图再说些什么。
项尚微笑着摇摇头,打断他的话,轻轻道:“我累了,我们回去好么?”
“项尚!”尔仁心里甚至有了一种愧意。
“好了,今天我哭过了,我没事了。”项尚安慰着尔仁,“走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招隐寺的广场上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尔仁实在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得默默地跟着项尚准备下山。
项尚忽然转回身,猛地扑到尔仁怀里。尔仁猝不及防,两只手条件反射地紧紧搂住了项尚。
项尚躲在尔仁的怀里哭道:“别……别看不起我,不要看不起我……”
尔仁搂住项尚的腰,一手轻轻地抚摸着项尚的瀑布般的黑发,心中却长长地哀叹了一声,是为了项尚,也,是为了自己。
没有缘份的相遇,也许,本来就是一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