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接到周武穆的电话,王海波听到徐敛不过是与人在校门外起了冲突,起初并未留意。等再接到徐敛的电话,说起梁家的事,他才突然想到一件事,立时让人去调来梁安平的资料和相关的卷宗。
粗粗一看梁安平、梁澄父子涉及到私藏枪支、故意伤人、社会组织罪等一系列的犯罪,卷案上含糊不清,并未有确凿的证据。
材料是由五年前省信访局转过来的上访人员提供的,后来立案后,又由当时负责的警官下去仔细的调查过,但并未查出任何的问题,只是案子中还有许多蹊跷之处,就并未结案。具那位警官的报告,当年的柳江县市里对巡捕房厅下来调查梁氏矿业集团非常的不满意,不单不配合,反而多方的阻挠。
就这段话的潜台词,似乎就在表明梁家的问题很严重。王海波又在电话里听徐敛把梁家和冯家的事清楚的说了一遍,以王海波的办案经验,顿时明白了大半。
在拘捕令到手后,就马不停蹄的拉着警笛一路疾行赶到红丹矿区。
站在后方一直沉默着的梁澄等到王海波出现时,眼皮子就不停的狂跳,王海波话一出口,他就撒腿往外跑。
“抓住他!”徐敛扯着嗓子在喊。
王海波身后扑出两名警官,冲出十几米远,一个猛扑将梁澄按倒在地。
“徐敛让我带了两名省安检公司的专家,是人为造成的矿难,还有安全工作没做到位造成的,半小时内就能见分晓。”王海波侧开身,两名专家提着仪器就要往矿难发生的地点走。
陈伟生忙说道:“董董事长,是不是让市里县里的安检公司陪同着下去?”
“县安检公司的就别去了,市分公司巡捕房的探长去一下,毅言,你跟我去医院一趟。”董成嵘没再看王海波,毕竟他这种直接闯到董成嵘的地界里抓人的作法,让董成嵘心里起了疙瘩。
但他叫走何毅言,同时顾及到了徐敛的情绪,还留下了让王海波和徐敛发挥的空间。
陈伟生忙跟着董成嵘往外走,一路上想法子给自己开脱。
柳江县的县经理留在矿区主持局面,曲俊杰同样留了下来,他需要盯着这些人。
徐敛则在和王海波说话:“王哥,得亏你赶来的及时啊。”
王海波摇了摇头,苦笑着道:“现在还没证据表明梁安平、梁澄就真犯了法,我是弄巧弄来的拘捕令,你要是拿不出证据的话,你王哥这回可就下不来台了。”
未满三十坐到巡捕房厅刑逋总队副队长的位子上,他真要出什么岔子,背后瞧笑话,想要拉他下台的人还会少了?
爬得越高,只要不是打定主意做贪官、昏官,这担子就越大,承受的压力就越重,表面上的风光,背后是数都数不完的艰辛。
徐敛点点头,看到张伯文过来,就问道:“伯文,问出什么了?”
“嗯,红丹矿区的下井记录我拿到了,里头有修改过的痕迹,还要等送回临江找人恢复,才能得到完整的记录。但是我花了些钱找那些矿工问了,才知道,这十号矿井的伤亡人数快接近了上百人……”
“什么?!”徐敛失声道,“怎么会这样多,像这样的井口,国家不是有规定,每次下井的人数不得超过二十人吗?”
要真接近百人的话,那整个红丹矿区都完了,至少在两三年内无法重新开矿生产。国家规定的特别重大事故,连总公司都得下来人。
王海波皱眉道:“伯文,你说这话没有水份?”
“我特意找了好几名矿工,都分属不同的井口,问得特别仔细,还做了相关的记录。”张伯文摸出笔记本,递给了徐敛。
徐敛接过的时候才瞧见顾轻语的脸有点发白:“阿语,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顾轻语摇了摇头,她想着上百人的尸体排在一起,腿都快打抖了。
王海波瞥了她一眼,说道:“我车上有红牛,我让人给你拿两罐来吧。”
顾轻语感谢道:“谢谢王队长。”
王海波摇摇头,招过来一个人,“扛一箱红牛过来。”
等他说完,徐敛也浏览完了手中的记录,脸色不太好看的冲远处和柳江县经理站在一起的曲俊杰喊道:“俊杰哥。”
曲俊杰跟县经理说了声,就走过来:“什么事?”
“你看一看,看完再说。”
曲俊杰静静的看完了,顿时倒吸了口凉气:“张科长,你能确保这些内容的真实性?”
张伯文重重的点头:“我保证完全属实。”
商务调查科的工作人员在上岗前都要经过一项培训,内容是通过人的动作、神态、面部肌肉的活动来判断,被调查者说话内容的真假。
虽说达不到百之百,但百分之八十以上还是很稳妥的。张伯文从京城办事处主任调任商业调查科科长之前就经过相应的培训,他亲自做的调查,可信度极高。
“这帮混蛋。”温文儒雅的曲俊杰都忍不住破口大骂:“这还有王法吗?拐骗农民工无偿劳动,非常拘禁,任意殴打,这不成旧社会了!不行,我得跟何市分公司总经理汇报。”
这里没有手机信号,但有矿区的座机电话。徐敛瞧着曲俊杰走到一旁去打电话,就说道:“我们都没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要真是伤亡人数达到近三位数的话,那除去送到县医院的三人,还有眼前的四具尸体,剩下的人,或者尸体呢?”
张伯文心里一凛,沉声道:“我再去问一问。”
“你先去问,我就怕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梁澄真要抛尸的话,依王哥你的经验,最有可能是在哪里?”徐敛问道。
“每一座矿区都有废弃的矿井,将尸体往下一扔,很难找得到。”王海波想了想,说道。
“能不能借一些刑犬过来?”徐敛说着,示意张伯文继续去做调查。
“我打电话让柳江县巡捕房配合一下,就怕他们不愿意。”王海波说道。
“现在还轮不到他们不配合了,陈伟生都要吃批落,这里涉及的人员怕是一个都跑不逃,梁澄都被你抓住了,他们难道还瞧不出谁高谁低吗?放心吧,识时务的人总是有的。”徐敛笑道。
“嗯,柳江县我另外安排了人,梁安平跑不了。”王海波去打电话前说了句。
顾轻语看着整个忙碌着的矿区,心里异常的不安,让情性活泼的她都感到非常的压抑。
“想开些,人的生命太脆弱,这生与死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徐敛坐在口箱子上,对顾轻语道,“或许有的矿工原想做完今天就逃走了,连逃跑的路线都规划好了,谁知道这突出其来的矿难,让他永远的埋在了矿底。”
“哪有这样电影情节的事呢。”顾轻语小声说道,眼睛里满是茫然。
“生活永远比小说要精彩,现实永远比梦想要残酷,真实啊,永远都比幻想要让人挫败。”徐敛轻轻的拍着顾轻语的手背说,“为什么一直要提倡美好的东西,那因为丑陋永远都无法消除。”
“听你这样说,真是打击人啊。”顾轻语托着下巴,想着那些死去的矿工,或许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孩,还有个期盼着丈夫归来的妻子,还有白发苍苍的父母,心里就有些发酸。
“想念,就在回忆里变淡,也渐渐变成习惯,没有你的日夜没有安全感,曾经牵着你的腕,走过海角天边,那一年的夏天,阳光多灿烂,仍然,记得那一句再见……”
徐敛轻唱着天生听过的一首叫作《彼岸》的歌,顾轻语仰着头听着他在唱。
“当时我多么勇敢,掩饰伤感和这悲剧的遗憾,泪水涌上的瞬间,太突然,才体会爱情,给我的悲欢,天空讲述着蔚蓝,海水里尝到了苦和咸,这个故事再想起总带一点点酸,我仍漂在水中间,却总也望不到彼岸,孤独过着这几年,总有一些不甘……”
“你歌唱的真好听呢。”顾轻语心有所感的说。
“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徐敛耸肩道。
“美的你呢,谁是你情人啊。”顾轻语满脸通红的说。
“徐总,何市分公司总经理赶过来了,让你过去一下。”曲俊杰跑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神色凝重的说道。
何毅言沉着脸在听市消防大队教导员汇报进展,看着徐敛和顾轻语跟在曲俊杰后头走过去,示意三人先等一等。
“矿井下的人完全没有了生还希望?”何毅言打断了指导员的话,直接问道。
“救援人员下到一半就被坍塌的矿层隔断了,成在退回来,被困者恐怕很难有生还的可能了。”指导者艰难的说道。
“省里的专业救援队呢?俊杰。”何毅言转头问道。
曲俊杰抬手看了下时间:“差不多到了。”
除了消防队外,江海省地质勘探局还有专业的救援队伍,希望只能放在他们身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被困的矿工去死。
“救导员,下面传来了声音,好像是被困的矿工。”一个消队队员跑过来喘着气说。
“走,过去看看。”何毅言挥手道。
徐敛跟在他的身旁,就听何毅言低声说:“董董事长去了县医院,不能凭你的一面之辞就掉转头,等证实了你的说法后,他会再赶回来。”
徐敛微微点头,董成嵘毕竟还是堂堂市分公司董事长,自己也不要有想着牵着人家鼻子走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