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他的脸上总是那副模样,何建没有看出他的不快,跟着他走进客厅,周虚说:“我这还有两位客人,没有时间陪你们,有话请讲。”
何建虽然满心的不快,但又不想得罪周虚,打了个哈哈,笑道:“普通的东西当然入不了周先生的法眼,我朋友弄到的是一具仙体,我们无法判断它的来历这才想要劳驾周先生走一趟。”
“仙体?”周虚微微一愣,他是修道的人自然相信世上有神仙的存在,而神仙在飞升后会把自己的肉体藏在极其隐秘的地方,神仙的肉体俗称仙体,也叫仙蜕,可周虚活了一百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仙蜕,他虽然心里很吃惊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淡淡的问道:“你们怎么知道那是仙体?”
何建把手下打发出去,说:“那具尸体身上长满了白色的羽毛,据专家检验它活了了至少两百多年,所以我们才想请先生过去看个究竟。”
何建处世圆滑,自然什么事情都见识过,通过察言观色,虽然周虚表面上不动声色,他也看得出来,周虚面色微红,已经动了心。
何建笑道:“我知道世俗的东西打动不了先生,可是仙体内或许藏着许多的秘密,普通人可是难得一见的,都说神仙长生不死,如果先生能在仙体上受到启发,那可能会受益匪浅哦。”
“你不要用这些来吸引我,你就告诉我你想要证明什么吧。”
“当年有一个人帮了我很大的忙,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活不到现在,”何建低下头黯然说道,“如今他病得很重,无论哪个名医都没有办法治愈他,他现在就在家等死了,我很过意不去,总想要报答他,如果那具尸体真的是仙体,或许还会找到什么仙丹之类的东西,那我的朋友不就有救了吗?”
听他说得十分恳切,周虚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难得你对朋友这么真心,那我就随你去看看。”
听到他肯同去,何建忽的站起来,说道:“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周虚摇摇头说:“我还得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再出发吧,今晚你们就住在这里。”
这次来何建本来就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没想到周虚竟然同意了,他自然是十分的惊喜,就算晚出发个一两天也无所谓,反正那仙体也不能跑掉。
周虚安顿众人住下来,就上楼来和他们聊天,说:“关兄弟,仙丹是世上最神奇的东西,根据这具仙蜕我们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你的诅咒很可能会因此而解除。”
他们这才明白周虚为什么答应何建前去,原来他在为关超着想,关超笑道:“我早就想开了,仙丹不仙丹的我倒不在意,不过何建能弄到好吃的好喝的,我们可得好好的讹他一顿哦。”
周虚呵呵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就算我们不说,他也会准备得妥妥帖贴的。”
果然不出所料,何建在晚上准备了丰盛的酒菜招呼大家,众人约定第二天早上就启程。
一排五六辆马车沿着大路风驰电掣的开去,来到一座普普通通的院落前,车队停了下来,两名警卫守在门口处,何建从怀里取出一张手条在为首那人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那人紧张的敬了个军礼,然后与另一人打开大门,闪到一边。
车辆开进院内,这才发现院子里竟然异常的开阔,就算停个三五十辆车都不会觉得挤,院子的深处是一栋古色古香的小楼,小楼由淡红色的方砖砌成,木框的窗子整齐的排列在楼面上,屋里光线较暗,通过窗子看不到一点东西,院子里静悄悄的,在楼门的入口处仍旧有两名军人把守着。
何建仍旧把手条给我们看,那二人也不敢怠慢,让众人进去,一进入楼内是一处宽敞的大厅,屋里摆着几盆鲜花,花香在屋里弥漫着,让人感觉很舒服,在大厅的西北角是一处楼梯,何建让手下在楼梯处等着,他领着众人沿着楼梯走上去,木质的楼梯踩上去发出哆哆的闷响,楼里异常的安静,好像除了我们外再也没有别的人。
走到二楼的楼梯口然后向左拐,来到一扇没有任何标志的门前,何建停下脚步,小声说道:“就是这里了!”
门没有锁住,轻轻的一推,便吱呀一声开了,一进屋迎面是一张大床,床上的白布似乎蒙着什么东西,而屋子里收拾的异常的干净,在大床边坐着一名男子,看模样好像是一名医生,看见我们进屋,对着何建点了点头,和蔼的说道:“你们来了哦。”
“嗯,”何建走到他的身边,打了个招呼,说道:“胡大夫,让你久等了,我请的周先生也到了。”
胡大夫笑容可掬的看着众人,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不知为什么当他的眼光看到徐霞客的时候,徐霞客觉得心头一凛,胡大夫的的目光最后落在周虚的身上,对着周虚笑道:“您里面请!”周虚面无表情的微微点一下头,然后走到何建和胡大夫的身边,低声问道:“你说的仙体就在这里么?”胡大夫没有回答,伸手缓缓的掀开面前的大床上的白布。
徐霞客和关超站在床的另一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挽在头顶的发髻,头发很浓密,虽然曾经长时间泡在水中泡过,稍微有些凌乱,不过头发乌黑发亮看不到一根白发,随着白布不断的下拉,仙体的脸也露了出来,那是一张古月一样浅银色的脸颊,丝毫没有浮肿,安详得好像睡着了似的,仅从头部看不出来他与普通人有什么差别,可是看到他的脖子以下徐霞客和关超都吃了一惊,原来自颈部一下都披着浓密的一寸多长的银白色的羽毛,那些羽毛油光发亮,我们没有见过神仙是什么模样,不过都听说过羽化成仙,难道仙体真的就是这样吗?
仙体的四肢都被白羽覆盖着,而在它的胸口处却是血肉模糊,一个血洞从前心直通后背,据徐霞客猜测如果把仙体立起来他的胸口处的血洞一定是透亮的,除了这处伤口外,仙体的半个身子已被撕裂,看那伤口的模样好像是被什么动物的牙齿咬开的。
周虚默然看着那具仙体,微微的点了点头,胡大夫问道:“周先生,你能确定是仙人的遗蜕吗?”
“没错,这就是仙蜕。”周虚十分肯定的说,“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得到它的。”
胡大夫招呼众人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说道:“十几天前一队渔民在捕鱼的时候发现了这具漂下来的仙蜕,我们不知道仙蜕的来历只是觉得很奇怪,就把它带到岸上来,上报了县令,不瞒你们说,县令病得很重,我也千方百计的想办法要治好他,可是世间的药物恐怕都无能为力了,我也不敢确定这就是仙蜕,经过周先生确认后,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们根据这些线索去搜寻或许能找到仙人留下的灵丹妙药,那县令不就有救了吗?”
“就算是仙蜕又能怎么样?”关超看着尸体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说,“还不是被鲨鱼咬的险些变成两截么?”
胡大夫笑着摇摇头,忽的从旁边拿出一柄刀来,那刀异常锋利,割皮肤就像切豆腐一样,胡大夫捏住刀,手指用力在尸体上划了一刀,奇怪的是尸体上的羽毛竟然毫发未伤,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事实胜于雄辩,关超瞪大眼睛摇摇头,“这。。。这哪里是羽毛,简直和铁板一样!”
“能把仙蜕伤成这幅模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何建虽然也很吃惊,脸上仍旧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我们也不清楚,”胡大夫收起刀,说道:“其实对这个伤口我也感到很奇怪,能把仙蜕伤成这样的东西恐怕很少见。”
“你们是怎么弄到仙蜕的?”世上有没有神仙徐霞客不敢肯定,可是谁也没有见过仙蜕什么模样,据说有的僵尸也会羽化,且身体坚硬如铁,谁也没有证据这就是仙蜕,我们之所以把它看做仙蜕也不过是猜测而已。
胡大夫说道:“三名在江上捕鱼的渔民看到一具尸体顺流而下,我们把尸体打捞上来后才发现这具尸体非常的奇异,赶紧向当地的主管部门上报,主管部门也不敢擅自做主,把仙蜕安置好层层上报,最后县令知道了这件事,派我来处理,我知道何建先生见多识广认识的人也多,就让他带人来,我们一起研究。”
“嗯,”周虚围着仙蜕转了几圈,时而用手摸一下羽毛,时而低下头闻闻尸体的味道,奇怪的是虽然屋里很温暖,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尸体竟然没有丝毫腐败的迹象,尸体不但没有腐臭味,相反的还有一点草木的清香味,血液都已经流干了,伤口白生生的向外翻卷着。
“对了,胡大夫,在我们来之前还有别人看过这具仙蜕么?”摸了摸仙蜕又尖又长的指甲,那指甲殷红色也是异常的坚硬,仿佛短剑似的,徐霞客心里微微一动,轻声问道。
“在我们来之前,也有专家研究过这具尸体,我们也只是啧啧称奇而已,大略的确定了这具仙蜕存在足有几十年了。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定论。”
“几十年?”大伙都吃了一惊,存在了这么长的时间还能栩栩如生,不是仙蜕又是什么?就连周虚都微微的点点头,说道:“在我看来,这确实是一具仙蜕。”听他这么说,何建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兴奋的站起来,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没有白来。”
周虚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走到仙蜕的头部,用手指轻轻的弹了两下它的额头,“嘣嘣嘣”听那声音里面似乎是空的,周虚抬起仙蜕的头,轻轻的摇了两下,“沙沙沙”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的震动着,“不对哦,仙蜕的头没有受伤,里面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周虚自言自语道,他的目光落在胡大夫身上,“胡大夫,我想把仙蜕的头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这。。。”胡大夫犹豫着,“徐霞客得请示一下县令,如果上面怪罪下来,我怕承担不起。”
“那你就快去吧,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何建对着他摆摆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徐霞客望着仙蜕的十个指甲,总觉得有些怪怪的,神仙怎么会长出这么瘆人的东西来?不过徐霞客也只是有些疑惑,这一点点小问题不能推翻大伙的设想,他也存在着一点侥幸心理,如果真是仙蜕,那他们根据这条线索,如果能找到一些珍贵的仙药,关超就有救了,回头看去,关超正低着头摆弄着仙蜕身上的羽毛,用力的拉了拉,那些羽毛像是铸在了尸体上似的,凭他的力气竟然一根也没有拔下来。
哗的一声响,胡大夫面带微笑的大步走了进来,“县令同意了,我们这就动手。”到这里来的人都有很强烈的好奇心,大伙都想知道仙蜕的脑袋里到底是什么,难道是年代久远,他的大脑萎缩成一小团了吗?
仙蜕的头骨很硬,普通的刀具很难剖开,最后不得不找来一把无齿锯,关超紧紧的握住无齿锯的手柄,好像在切割铁板似的,无齿锯和头骨的交接处溅起点点火星,关超咬紧牙,终于把头颅剖成两半,他最先看到了头颅里面的东西,“咦,这是什么玩意?”关超愣愣的站在那里。
大伙围拢过来,只见仙蜕的颅腔里空空荡荡的连一点血迹都没有,只有一根翠绿色的叶子一样的东西横在里面。
众人不清楚叶子下面会有什么,周虚找来一根竹签,小心翼翼的挑动叶子,那片叶子好像被粘住了似的,他手腕用力,叶子终于被抬高少许,原来叶子下面是千丝万缕的蛛丝一样的粘丝,周虚把叶子掀到一边,这才惊异的发现,叶子下面是一个拳头大小的丝茧,和蚕茧极为相似,只是比蚕茧大了数倍,而这个丝茧就是用那片叶子封住的,叶子一移开,里面的东西暴露在众人面前,竟然是一团缠绕在一起的四五公分长的蚯蚓一样的乌头小虫,那些小虫仿佛在休眠似的,一见到光线忽的全部蠕动起来,争先恐后的爬过丝茧沿着颅骨向外爬来。
“不要让它们爬出来!”大伙都感到了危险,何建大喊道,顺手把一杯热水倒入颅骨之中,刚刚爬上来的小虫被水流冲了下去,刚刚落到底部又顽强的向上爬来,如果让这些诡异的东西爬上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众人只得用东西把爬上来的虫子拨下去,却不知道该怎么消灭它们,徐霞客顺手拿起旁边的一瓶烧酒,拧开盖子,示意众人退后,“滋啦啦”刺鼻的烟雾腾起,乌头虫挣扎着想逃出来可最后都被淹没在酒液之中化成了一滩浑浊的黄水,仙蜕的颅骨虽然坚硬,却顶不住酒液的腐蚀,慢慢的瘫软下去,化了个干干净净。
这确实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没想到仙蜕竟然这么害怕酒液,仙蜕只剩下与面部相连的半张脑壳,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众人面面相觑,胡大夫呵呵一笑,“没关系,有县令做我们的坚强后盾,不会有事的,对了,县令刚才吩咐说等大家研究完之后,到他那里去一下。”
“他在这里吗?”何建惊喜的眼睛一亮,他和县令已经有几年没有见面了,迫不及待的想去见他,早把刚才的惊险抛到了脑后。
“还以为他不在这里,既然在这里为什么不早露面?”关超嘟囔道。
徐霞客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多说话,关超嘴唇动了动,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何建一路小跑的跟着胡大夫向四楼走去,胡大夫轻轻的敲了敲走廊最里面那个房间的门,“进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来,听声音那人好像几天没有吃饭似的,没有一点底气。
何建整理一下衣服,轻轻的推门进去,胡大夫站在门边,示意我们进去,屋里满是浓浓的药味,迎面是一张大床,一名老者斜靠在床上,他面色灰暗,表情麻木,如果不是微睁的眼睛偶尔会转动一下,与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何建眼里的泪水唰唰的落下来,扑上去跪在床前,紧紧的拉住老者的手,哽咽道:“县令,几年不见,您怎么病成这样子了?”
县令努力的睁大眼睛,可是还只是一条缝,他的脑袋微微动了动,好像在辨别眼前的人是谁,“县令,当年要不是你帮我,哪有我何建的今天?”
县令的手轻轻的动了动好像要从何建的手中抽出来,胡大夫扶起何建来,让他和我们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说道:“何先生请您原谅县令,他病得很重,以前的事都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