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带你出宫，好不好？离开这里，就不会有烦恼了。当一个普通人，不要再当太子了。”杜言薇知道，想要做到这一点有多难。
但她又如何忍心让太子就这么死在东宫里？
他不是不想努力，而是努力了也没有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已经试过了，尽全力了。
“当一个普通人？”太子却摇了头，“本宫生来就是太子，就算是死，也要守着这太子的位置，绝对……绝对不要当什么普通人！”
都到了这时候，他还要抓着这太子的位置不放？
“殿下，你当真不想让我带你离开吗？要是离开皇宫，这所有的烦恼和痛苦就都会消失了。如果这条命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可知道？”
杜言薇不知道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明明有机会可以重获新生，为什么不要这机会呢？
“本宫当然知道了。可本宫不愿意放下这一切。若是离开了这里，本宫的人生就没有意义了。”太子眼底的光芒一点点散去，似乎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杜言薇扶着他，将灵泉水喂到了他的嘴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太子将灵泉水咽下去，平静地问道。
没有猜忌，没有憎恨，没有厌恶，只有平静。
“我是……北堂将军府的人。”反正她这次来京城，就是想为北堂将军翻案，所以说自己是北堂将军府的人，也不算说谎。
“本宫就知道，你到本宫身边，是带着目的的。但本宫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本宫最后这段日子，过得这般惊心动魄。”太子的嘴角挽起了一抹凄凉的笑意。
“不是奴婢要到殿下身边的，是殿下非得带奴婢进宫的。奴婢原本，只是要到太傅府偷一样东西而已。刺客的剑刺过来的时候，奴婢也没有为殿下挡剑，而是推了刺客一把，却没能躲过那一剑，才会受伤。”
杜言薇的声音都有几分哽咽了。
纵然眼前的人在很多人眼中是个昏庸无能的太子，但她见过他努力的样子，知道他有多想当好这个太子，有多想从皇后手中挣脱。
“这么说，这一切还是本宫的错了？”太子又咳嗽了两声，眼中已经彻底没有了光芒，“本宫也想和你走，但本宫舍不得这太子的位置。所以，所以本宫不能和你走……”
他的执念，就是到死都要留住这太子的名号。
哪怕是死后，他也会以太子的礼仪下葬皇陵。
“你一定觉得本宫很傻对不对？连命都不要了。可对于本宫来说，太子的位置，就是本宫的命。”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地听不到了。
“殿下？”杜言薇喊了一声，但没有得到太子的回应。
她也不顾自己的身份，跑到门外，大喊了一声：“快去请太医来，殿下……殿下他……”
最后几个字，哽在了她的喉咙里，没有能说出来。
东宫的人听闻太子出事，立刻就手忙脚乱起来，太医没一会儿就来了。
在寝殿里为太子救治了许久的时间，却没有任何起色。
皇后听闻消息，也匆匆来到了东宫里。
走到门口，她的脚步忽然顿住，不敢再往里了。
很显然，她知道自己即将迎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消息。
太子明明是被她一手害成这样的，她居然还会后悔吗？
杜言薇躲在屏风之后，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太子情况如何？”皇后用颤抖的声音问了一句。
太医战战兢兢的，半晌都没有回答。
“本宫问你话呢！太子怎么样了？”皇后踉跄着往里走了两步，看到面色惨白如纸，紧闭着双眼的人，眼泪一下掉了出来，“昀儿，昀儿！你醒醒啊，昀儿！”
皇后抱着太子痛哭起来，而杜言薇竟然分辨不清，她这痛哭，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恐怕连皇后自己都分不清楚了吧？
皇后最终哭晕过去，被送回了寿康宫。
杜言薇则摸了摸手上的扳指，离开了皇宫。
她才走出去不久，皇宫就宣布了太子薨逝的消息。
“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殿下他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出事呢？一定是假的，是假的！”
杜言薇发觉这说话的声音有几分熟悉，于是她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杜鹃。
她穿得破破烂烂的，脸上布满了伤痕，一双眼睛看着宫门，泪流满面，嘴里却还在说着：“不可能的，殿下不会有事，他不会有事！”
别人只当她是从别处来的疯子，嫌弃地看她两眼，就又去做自己的事了。
对寻常百姓来说，太子的薨逝，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影响。
皇宫里那些斗争，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杜鹃想要闯进皇宫，被守卫拦了下来。
她却不肯放弃，质疑要往里闯。
最后，被乱棍打了出来，趴在地上，哭得格外伤心。
杜言薇扔了一锭银子在她面前，转身走了。
杜鹃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背影，她的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所以她并没有看出来，那个背影有几分熟悉。
“你不是去了，太子怎么还会死？”杜言薇才走进门，玲珑夫人就问了一句。
也不怪她好奇，她肯定是觉得，杜言薇入宫，是想要用灵泉水救太子的命。
既然她都去了，太子怎么都得多活一阵才对。
“我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我给他喝了灵泉水，但对他却一点用处都没有。我想，或许是因为这是心病吧。灵泉水也还是有没有办法医好的病。”杜言薇苦笑着说道。
“心病得心药才能医好。可对太子来说，他的心药早就已经没有了。听说，皇后哭晕过去了，你可有看到？”玲珑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讽刺。
皇后可真是会做戏。
“看到了。皇后那样子看着，是真的伤心。或许是她到了最后，终于明白过来，太子对她来说，不仅仅是棋子和傀儡，而是血脉相连的骨肉了吧。”
但那已经没有丝毫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