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个他就生无可恋,“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把戏做的这么真,我卡到现在还没解冻……”
他的表情看起来是无奈至极的,但柳千雪见识过他的演技后,真不太敢轻易相信他的话了。
都说人天生就是演员,这话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他的演技真的是浑然天成,天衣无缝,完全看不到表演的痕迹,自然又有代入感,真真假假难分辨。
“你出来前没跟他们商量好?现在过得这么惨,你家里人都不关心的?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结束,你都不着急的吗?”
他觉得莫名其妙,“哪里惨了?”他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单薄的白色长衫,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这是他讹了柳千雪的第几件衣服,“我觉得我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有吃有喝有事做,做事还特别随心随性,基本就是公费旅游,这么好的日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是从不亏待自己,可关键是他现在不觉得有亏待自己啊!他觉得这生活比天天坐办公室跟那些老纨绔、老算计家勾心斗角有意思多了。
柳千雪真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合着是把她当保姆长期饭票了吗?!
她扶额叹息,“我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留下你。”
他笑意深深,“你留下我,真的是因为心软?”
柳千雪看出他眼里笑意背后的深意。
收留他当然不是因为心软,她铁石心肠,何时为人心软过?留下他当然一是甩不掉,二是真的他脸皮厚,被别人看见不好解释,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看他到底要干什么,看苏湛要干什么。
没想到这一留就是三个多月,再有一个月《九龙镇》就要杀青了。
他苦口婆心道:“你真不用在我身上下这么多心思,我人在这,离本市几千里地远,我还能干什么?说实话,公司什么情况我知道未必比你多多少。”
他说的情真意切,但她还是无法相信。
呵,一个公司副总——即便跟卸任没多大差别,那也是挂名的曾经的副总——在这跟她说他不知道公司是个什么情况,说个傻子,傻子都不信!
她冷笑一声,两口干了一瓶矿泉水,随手一扔把空瓶子精准无误的投进三米开外的小垃圾篓里,身影渐远,苏少卿只听见她淡淡的说:“你当演员,也许就是上天注定吧。”
他觉得她这话别有深意,语气里蕴藏的东西有那么点难以理解,但他懒得深究。
当天她的戏份少,不到四点就下戏了,她赶了最近的飞机回本市,楚枭寒来机场接她时已经七点多。
春末天黑得晚了,七点还能看见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但她从下飞机到上车时,那抹晚霞便已不见了。
只一周没回来,两旁柳树新芽已成叶,桃花落尽,只剩地上快要碾成泥的碎末花瓣。
秦决定在了老地方,熟悉的1806,楚枭寒送她到酒店楼下就没上去了,他跟秦决的关系算不上很好,而且秦决带了很多朋友,他觉得自己上去大家恐怕都放不开了。
她最近很累,能有个放松的机会不容易,这些人都是她的朋友,还是让她好好开心一下,至于见娘家人……不着急,来日方长不是么?
柳千雪明白他的考虑,也为他这一份贴心而感动,“那我结束了你来接我。”
他点头,把放在后座的薄外套拿过来,“晚上风凉,去吧。”
她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踏到了地上,又忽然这身回来,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角吻了一下,然后以光速消失。
楚枭寒呆愣在驾驶位上,不可置信的用颤抖的手指触摸唇角的皮肤,仿佛她的体温和淡淡体香还停留在此,叫他脑里天旋地转,差点平地摔。
柳千雪心如擂鼓,捂着胸口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把跳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心里,那模样吓得大厅里的服务生还以为她得了什么重病,跟着看了一路,直到见她恢复正常的进了电梯才放下心来。
1806门开着,刚出电梯就听见里面传来笑闹声,清晰可辩。
秦决说:“来来来,苏桐输了!喝喝喝!”
苏桐讨饶:“将军还没来你们就把我灌醉了这算什么事?不就是萧绎迟到了罚他一杯吗?怎么跟我扯上关系了?”
冯蕊声音慵懒:“是你自己提议说你猜丁壳儿百战百胜,要跟萧绎比试,若他赢了你就不用喝了,自己技不如人输了猜丁壳儿,这会儿滚什么泥?撒冷儿喝!”
苏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哭笑不得道:“怎么几天不见你还学了满口的东北话?”
冯蕊道:“前几天跟朋友去北方玩儿,觉得稀罕,就顺口学(xiao)了两句,哪敢情这玩意儿这么上头,说了两天就上瘾了,口音一时间改不回来。”
苏桐听她说话都觉得累,很多词儿不明白什么意思,还好金致远是半个北方人,他问:“你能翻译一下不?”
“就是觉得东北话有意思,随便学了学,没想到越学越上瘾,改不回来了。”柳千雪也是东北人,她自然听得懂她的话。
苏桐仿若看见了救星,“将军!我的将军啊!你可算来了!”说着话,他搁下酒杯就要往她这边跑,被萧绎揪着后脖颈的衣服又拽回去了,“别想开溜。”
苏桐朝她露出个求救的表情,她扔下背包潇洒的大步走到他面前,自己倒了一杯,“你喝,我随一个!”
苏桐见她豪迈的一饮而尽,只好也把自己这杯干了。
柳千雪喝出来这是剑南春了,点点头,“味儿正!”
秦决招呼侍者过来,“人到全了,咱点菜吧。上次这么聚还是去年这个时候,时间如流水啊……”
冯蕊冷笑一声,问尹乔:“这是你剧里的台词儿吧?”
秦决目前拍摄的戏正是她担任编剧。
尹乔笑而不语。
秦决把菜单合上往桌子上一拍,“好不容易会两句词儿,能不能别拆我台?”
柳千雪看着他们闹也觉得亲切,连日来的疲惫感一扫而光,整个人都精神了。
金致远给她拉开把椅子,“师父坐!”
她拍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见啊大哥,等我下个月杀青一定好好跟你切磋!”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师父说笑了,我哪是您的对手?”
她摇头,“我可没有你这把子力气。”
常有夜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但这次穿的还挺正常,一身黑色休闲装,头发也修剪了一下,长发过耳,胡子还是一样拉碴,如果但看他这打扮,大概有人会以为他是个艺术家,但首先要忽略他手上的罗盘……
他跟别人有壁,根本不在一个空间,自带结界。他那一亩三分地前的桌子上摆着许多零件,手里正拿着一个小工具小心翼翼的撬罗盘。
她好奇的问李秋风:“这是干什么呢?又搞研究?”
说起来,过年时他在自己家又煮又炸的那个小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用的?
李秋风道:“他罗盘坏了,自己搁那修呢,修一天了。”
她疑惑道:“罗盘坏了难道不是……”她发现自己一时间居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名词,憋了半天道:“不是磁场的问题吗?”
这东西还能是硬件问题?
李秋风耸肩,“谁知道呢?”
他又不搞这东西,哪懂得人家罗盘怎么修?
秦决跟冯蕊点了一桌子菜,她小声问:“傅大哥去云南了?”
他点头,“前两天就走了,你回去他应该正好逛到你那。”
她看看其他人,小声问:“你们……”
他夹菜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了然,举杯碰了他的一下,就要喝。
他压住她的手,“你说,我错了吗?”
他少有这样认真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几乎带着恳求,一双深情的凤眼里又似有泪光,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她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这个……是真的没有谁对谁错。”
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垂下,他松开了压着她的手,无力的摆了一下,提杯而饮。
她却喝不下去了,放下酒杯道:“其实,或许你可以尝试着放下,尝试着回到过去的相处模式……”
说到一半她就说不下去了,因为连她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深吸口气,强颜欢笑的憋回了眼里潋滟水光,给自己满了杯酒,“来,恭喜你爱情事业双丰收!”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举杯庆祝。
她提着酒杯站起身敬了一圈,“谢谢你们!”
大家干了一杯后,她又倒了一杯酒,敬李秋风,“上次的事情我一直没机会谢谢你,送礼送钱太俗了,我也知道你不差钱,这个人情我记下,以后你有事,给我一个消息,万死不辞!”
话音落,她畅快而饮,酒杯倒置,一滴不剩。
李秋风也随喝一杯,“都是朋友,谈何谢字?生疏了。”
“第二杯,我敬你。”她转向尹乔,“谢谢你首先找到我,不然我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你这人不好相处,太高冷,跟你也最生疏。秋风我常接触,金致远跟我是哥们儿,书生写我的书,有夜给我看过房子,我上跟苏桐的节目,他在除夕夜陪我跨年,冯蕊的Night我常去,只有你,我几乎从来没有私下接触过你。”
她喘了口气接着说:“但我明白有些人就是话少寡言,但其实很可靠,很显然你就是这样的人。我以前不敢太接触你,一个没机会,一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但经过这件事……也一样,别的不说,你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不说一个不字!”
她抱拳一礼,一饮而尽。
尹乔依旧淡笑着,她果然就是这么个清淡无感的性格。
“我可能要说一句坏气氛的话了,”她遥敬她,“其实如果我有线索,换了谁我都会帮忙。”
柳千雪眨眨眼,朝秦决委屈道:“她折我面子!”
尹乔笑了一声,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学着她的样子倒置控了控,一滴不剩。
柳千雪有些惊讶,“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
高人啊!
苏桐把杯子一推,不高兴道:“哎哟哟,咱没赶上,人家将军挑理了,敬别人不敬咱们,唉,生疏喽……”
冯蕊道:“可不是么,咱没赶上这个机会呀。”
柳千雪哭笑不得的又挨个敬了一圈,饶是她酒量好,一圈下来也有些头重脚轻,扶额笑道:“我都好久没这么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