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不知道他们还说了什么,声音比较小,她已经听不清了。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傅安之冷着脸打开门,掐着秦决的胳膊把人推到苏桐怀里,“好好照顾。”
说罢,转身就走。
秦决下意识就要拽他的衣袖,手伸到半路又瑟缩回来,只恍惚的瞟他,一副欲言又止的小媳妇模样,看的柳千雪又觉好笑又觉心酸。
就在她要忍不住让傅安之留下时,他突然叹口气,放柔了语气,“刚才不是气的胃疼?我去给你拿药。职业病,肠胃都不好,以后身边备着些。”
秦决眼睛里闪起星光,盯着他渐远的背影。
柳千雪觉得,秦决不像是傅安之的哥哥,这怎么看都是傅安之是他哥。
一副哄小孩子的口吻。
柳千雪朝他眨眼:“你刚才气的胃疼啊?”
怕是吓得胃疼吧?
他没说话,别开脸让苏桐扶自己到一边坐下。
坐下后他才问:“你都听见了?”
他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许是哭过的缘故,还有些沙哑,眼圈红着。
她没避讳,“听见了些。”
他叹着气靠在椅背上,“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柳千雪心里有了底:看来是没谈拢。
他有时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像脑子里有两个灵魂一样,告诉他应该这样做,这样才能体现他对傅安之的重视,才能让他知道自己真的很爱他,不要离开自己,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把他推的越来越远。
柳千雪坐在他身边玩着手指,“我觉得,这没有对错,只是立场不同。他站在傅家的立场,不可能不恨你家人,毕竟他父亲、爷爷两代人都为你家受伤,而你是站在秦家的立场,也不可能因为他一句他不恨你就放任他恨你的家人而无所作为,你是秦家人,是他所恨之人的儿子,所以你无法像他说的那样把自己的身份撇开来谈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就是立场不同。”
秦决疲惫的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
他脸上的妆已经花了,在医院惨白的灯光和墙壁的映衬下看起来有些诡异。
“他还是……”
还是放不下。
就像她说的,两个对立立场的人,除非改变立场,否则不可能和谐相处。
可是她搞不明白,“你只要不做那些太过分的事情,他不会离开你。你看现在,他不是还很关心你?”
他立刻出言反驳,“不是,你不懂。”
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他无法向她解释其中缘由。
他们不可能改变立场,秦决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再也变不回多年前跟他能打会闹的哥哥了。
就是破了的镜断了的线泼出去的水,没有办法。
只能维持表面上的平静祥和,就像现在,傅安之买了药和水,看着他吃下去,然后对他的经纪人说:“送他回去吧,明天别早起,能推的活动都推了。”
“那你去哪?”柳千雪问。
傅安之道:“回酒店。”
柳千雪想起方才她问秦决的话,便说:“如果方便的话,不如你也搬去明光酒店吧?我有些事想跟你请教。”
傅安之明显不大愿意,因为他知道秦决就住在明光。
柳千雪当然是故意的。刚才趁他不在,她向秦决问起他明天的行程,秦决说明天傅安之难得空闲,既然明天傅安之没行程,秦决又打算把上午的行程往后一延一延,她觉得自己夹在中间就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傅安之的目光在他二人中间转了转,秦决捏着矿泉水瓶的手渐渐用力。最后不知出于什么考量,他还是点了头,让助理把他的随身用品都送去明光。
几个人分了两辆车,苏桐和经纪人随秦决进屋去了,柳千雪拉着傅安之陪她吃完饭,期间还挂掉了一个电话。
被挂了电话的人以为是信号出了问题,又大了一遍,对方不耐烦的接听,没等他说话先道:“你烦不烦,我现在没空理你,我忙着建造和谐社会促进人类发展呢,等我闲了再给你打!”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再次被挂了电话的人居然没有生气,而是粲然一笑,神情宠溺至极,“建造和谐社会?促进人类发展?……”
傅安之问:“谁啊?”
“没事,我们吃饭。”
她点了酒店里的餐,两个人在柳千雪房里吃的,傅安之皱眉道:“难道是……你们怎么又在一起了?”
她不得不佩服傅安之的脑子,“你这智商和观察力,绝对是军师级别的。”
他抽出一张纸巾擦掉她滴落在桌子上的汤汁,“他对你好么?”
她想了想,倒也想不起来他哪里对自己好了,可感觉上似乎也不坏,“挺好的。供吃供住,还秀色可餐。”
他扔掉餐纸,“我也可以供吃供住,我觉得我也挺秀色可餐。”
柳千雪噎了一下,想了想,又说:“他记挂我,去哪要跟我报备,回来要跟我吃完饭。”
他点头,筷子轻点碗沿,“我也跟你吃饭,我也关心你,除夕夜还特意去陪你。”
“他照顾我,他在别人面前护着我。”
“我没有护过你吗?初入剧组,绮梦不让车等你,你受了伤是谁为你包扎?剧组有人欺负你,我也没有维护?”
他这些话让柳千雪有些不明所以,一时间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了。
他放柔了眼神,“千雪,有人把你当朋友,我把你当妹妹,不管是朋友还是哥哥,刚刚那些事情,都可以做,但有些事是只有爱人才能为你做的,你要看清楚你是贪恋这些行为带给你温暖,还是真的非他不可。如果是前者,那你大可以弃了他,跟我也能过一辈子。”
他这么一说,柳千雪竟然也觉得有道理。
可是为什么感觉就不一样呢?
她就是喜欢楚枭寒,跟他在一起就舒服,就心砰砰跳,就想笑,她跟傅安之在一起没有这样的感觉啊。
他就是哥哥,宠她护她爱她,是她永远的后盾,哪里不一样?
搅乱了她心里一池静水的人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鱼香肉丝。
她琢磨了片刻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是她只能、只想跟楚枭寒做的,她拍案叫道:“我跟他在一起就想亲他,但我不想亲你啊!”
傅安之一口肉丝呛在喉咙,连连咳嗽,瞳孔地震的看着她。
这样的话也能说?!
不过……也有道理……
柳千雪帮着倒水顺背,他缓过来后很是无力的看她,“你这是欲念!是欲念!这不是爱情!”
“可这种欲念也得是对喜欢的人才有啊,我不可能看见谁都有这样的欲念。”
他想了想,换了个方式跟她讲,“你这是喜欢他的身体,爱情是灵魂的契合!灵魂,”他急得开始比划,“不是肉/体上,是精神上!你不能一时冲动就赔上一辈子!”
他深知柳千雪的身份地位,更知楚家的地位,若是换一个名门千金在这,他不会有这么多话说,但他怕柳千雪会受苦,会不受待见。
若是只是这样,也无妨,她喜欢,他可以做她的靠山,不让她受任何人的欺负、看任何人的脸色。
但现在他只怕柳千雪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若就这样稀里糊涂过去,有朝一日怕要受伤。
她眼睑微垂。
他说的真心话,柳千雪还真没怎么想过。只是楚枭寒在身边,她的脑子就发热发胀,脑细胞跟死绝了一样,只剩下一堆垃圾和废料,完全无法思考什么。
现在他这样提出来,她不自觉就想,难道自己真的只是对他有所依赖、对他是身体痴迷?
“可是我不依赖别人,对别人没有这样的想法和冲动。”她对傅安之说:“你说的我明白,这个世界太和平,导致人的感官也不太敏感。但是他对我来说是特别的。”
这里不像靖国,每天都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今天跨马提枪带兵出了城,明日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所以情感特别清晰,只要你受伤和杀人时脑子里看见了谁的影子,基本就能确定那个人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想活着,因为还想再见到他;想活着,因为还想拥抱他;想活着,因为还想嫁给他……
可是现在她太安逸了,感情就很模糊。不知道想跟他每天吃三顿饭算不算喜欢,想亲他算不算爱,而嫁给他……诶嘿,她居然还没想过诶!
听她语气就知道她听进去自己的话了,傅安之也不再多说,留给她思考的时间。
正思考着,突然有人来敲门,她搁下筷子打开门一看,居然是秦决的那个男助理刘洵。
刘洵面有急色:“秦少发烧了!”
身后有声响,傅安之凝眉大步走来,“怎么回事?”
刘洵摇头,“回来洗了个澡就躺下了,刚才赵姐去问他明天行程怎么安排的事情,然后就发现人烧了,烧的……有点糊涂。”
后半句他说的有些含糊。
柳千雪刚要问怎么“糊涂”了,傅安之就已经夺门而出,她只好先跟上。
秦决的房间在她楼上,住的是套间,他的经纪人赵霁在卧室里面陪着,一进门就听见赵霁忙成一团的声音:“这儿这儿!诶等会儿!水来了水来了!小李呢?让他买药走没走?!”
刘洵应答:“走了走了,我看见了!”
柳千雪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怪味儿,床上秦决正扶着床沿闭着眼睛吐的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夕,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