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行从慈宁宫中回到乾阳宫中,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叶冰。
左思思和苏冰冰两个才刚走不久,叶冰的面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手中拿着一本册子靠在床头随意地翻看着,心思却飘到了楚南行身上。
楚南行进来时,见到如玉美人歪在床边,低头看着书,娴适安好的样子心微微动了动,眸中温情更甚,脚下步子也不免放轻了怕惊到佳人。
走至叶冰身边,楚南行低头一看,见叶冰那手上的册子是本地理志,眉峰微蹙,冰儿看地理志做什么,难道是要出宫去游历不成?
“冰儿?”想到这个可能,楚南行轻声呼唤叶冰,伸手把叶冰手里的地理志抽开,“在床上好好养着就是了,怎么看这些伤神的东西。”
楚南行进屋的时候叶冰没有察觉到,但等到他靠近自己身边,叶冰就察觉到了,她想做一番遮掩也不可能,索性仍旧盯着册子看,不过这次是真正看书了,脸上的笑意也在不经意间收了回去。
“南行?!”手中落了空,叶冰抬起头,如剪水眸中带着丝疑惑,像是才发现楚南行进来一样,“你怎么进来了也不出个声,我都没察觉到。”
她的脑中快速转动着,楚南行去慈宁宫中的事情,他一走,浅衣就进来跟她说了。郑太后把楚南行叫去慈宁宫中做什么,难道她这么快就得到她其实没死的消息了吗?叶冰想了一下,觉得不可能,那郑太后必定是有其他事情找楚南行。
“你身上的伤虽然不伤及筋骨,但到底是受了不少的苦,我想让你好好休息,谁知道你竟然在这里看书。”楚南行的语气虽然还是如往日一般温和,却带着以往没有过的怒气,显然是真生气了。
看书?叶冰没想到看个书都能让楚南行这么生气,她的目光往一边的书册子上看去,见到上面三个大大的字“地理志”,心中一动,她的日常工作就是伺候楚南行的笔墨整理书册,看书是很正常的事情,楚南行生气的点大概不在看书,而是书的内容吧。
只不过是本地理志而已,楚南行居然就生气了,叶冰心里有些讶然,这种书虽然不是日常闺中女子喜爱看的,但她印象中的楚南行可不是这样古板的人,“南行,身上疼地厉害,我实在是睡不着,想着随便看点什么打发时间罢了。”
原来是随意看看打发时间,并不是有意翻出地理志的,楚南行听了,面上愠色去了大半,他真正是关心则乱,只怕叶冰离他而去,一时想岔了语气重了些,心中有些愧意,语气就柔和起来,“真疼地那般厉害?不如我去喊了江太医来配一些去疼的药敷着。”
这世上哪里会有什么去疼的药,而且她这就是会疼的皮外伤,楚南行竟然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叶冰心中笑了一声,忙出声阻止真要喊人的楚南行,“不用了,南行,我这也就是疼一会儿的,不打紧,江太医医术高明,想必很快就好了。”
听叶冰这么说,楚南行面上绷紧的神情舒缓下来,“冰儿你不要忍着,真正疼了就跟我说,我来想办法。这个邢嬷嬷着实可恶,仗着太后撑腰,竟然敢对你下这么重的手!”想到让叶冰现在这样疼的罪魁祸首,楚南行的目光中带着狠厉。
叶冰心中一跳,她刚还想着怎么不动声色地跟楚南行提起邢嬷嬷呢,他倒是先提起来了,而且看他这少见的冷厉,只怕邢嬷嬷此刻在天牢中受了不少的罪,只愿她能挺住,叶冰眼中眸光涌动,忍着没有去接楚南行的话,只面上露出明显的忧色来。
“给她上鞭刑实在是轻饶了她,不行,我要让人现在就去杀了她,不然留着她在宫中就是个祸患!”楚南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要喊德忠公公进来下命令,眼光一瞥却见到了正盈盈看着他的叶冰面上一片担忧。
“冰儿,你这是怎么了?”楚南行没有顾得上喊德忠公公,忙关切地问叶冰,他不喜欢叶冰脸上露出这种神色来,因为每次看到这样忧郁的叶冰,他的心就会一抽一抽地疼,“莫不是邢嬷嬷还对你使了什么阴私的手段?”楚南行能想到的只有这里了。
叶冰目光炯炯地看着楚南行,面上神色更沉郁,慢慢地摇摇头,“刚听你说要杀了邢嬷嬷,我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很难受。”
“难受?”楚南行有些不解地看着叶冰,为她报仇血刃邢嬷嬷,叶冰不应该是开心吗,怎么还会难受?
虽然进宫这么久,也不是第一次骗楚南行,但这是叶冰第一次带着目的地去去欺骗他,她的心剧烈地跳动,面上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尽力维持着沉郁之色,大大的眼睛中也满是忧虑,“南行,邢嬷嬷毕竟是太后的人,她执行的是太后的命令。”
叶冰的语气低落,有着为自己遭遇不能解的冤屈,也有为楚南行的担忧,程度恰恰好,至少楚南行一下子就懂了叶冰为何如此作态。
原来都是为了他,楚南行眼中温润的眸子暗了暗。
叶冰何其聪敏,跟在他身边这么久,想必早已经发现了他和郑太后之间龃龉,更明了他的处境。邢嬷嬷是郑太后的人,动邢嬷嬷就是郑太后,叶冰这是告诉他,让他不要为了她跟郑太后对上,这份心意,他楚南行怎么能不感动,不接受?
“冰儿,邢嬷嬷虽是太后的人,但我既然开了这个口,必定就有办法去应付太后的,你尽管安心养伤,不要想那么多。”楚南行温声安慰叶冰,心中没来由地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他要尽快让郑太后倒台才是,不然他的冰儿往后可能还会有其他他照顾不到的时候。
叶冰的话提醒了他,现如今绝对不是立叶冰为后的最好时机,他要慢慢蛰伏,等到真正能让叶冰依靠着他不败立于宫廷时再下这道旨意,虽然这样他和叶冰之间就需要忍受更长一段时间的苦处,不过为了叶冰,他能忍,他的冰儿想必也能忍。
叶冰虽然知道楚南行非郑太后亲生,也明白楚南行跟郑太后之间正在斡旋,但她其实也摸不准现在楚南行的实力对上郑太后如何,不过是试探性地说说,没想到楚南行居然跟她说,有办法应付郑太后,这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南行。”叶冰掩下眼中神色,面上似乎更加忧虑了,“我只是个女侍。”
为了一个女侍,对上郑太后,不管放到哪里去说,都是郑太后有理,楚南行没想到叶冰的隐忧居然如此深,可见她是认真为他着想的,竟然想到了这一层上面。
如果为了给叶冰出头而处置邢嬷嬷,郑太后必定不会轻饶楚南行,但她现在轻易动不了楚南行,那必定就会祸及到叶冰身上,就算他再思虑周全,现如今的宫廷,除了这乾阳宫,郑太后确实是一手遮天,难免有他疏忽的时候。
“冰儿,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心中实在是难过,我好歹是个皇帝,不能为心爱的女人出头,这个皇帝做得还有什么意思?”楚南行想不到更好的主意,为了叶冰,他大概只能让邢嬷嬷在天牢中多吃些苦头,至于她的性命怕还是得留着。
想到这里,楚南行目光爱怜地看向叶冰,声音切切,“只是委屈了你,我向你保证,等到以后时机成熟,必定让你手刃邢嬷嬷。”
叶冰早想到楚南行会退步,不过是怕他冲动之下逞一时之快杀了邢嬷嬷,这才有了这番“劝说”,楚南行的话也许字字句句都是真的,但是在叶冰听来,其实只有邢嬷嬷不会死这个消息让她高兴,至于其他的,叶冰都是过耳就忘,因为她已经选择了一条自己要走的路。
这条路上也许会有凌浩,会有楚南行,但他们最终都不会是她的归宿,她要用自己的双手,依靠自己的能力为自己谋一片天下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