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一定会牢牢记在心里的。”邢嬷嬷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叶冰,却发现此刻的叶冰,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远远地站着,微微抬头,脸上虽然有笑意,那笑意却不达眼底,通身的气派,哪里是一个小小县令之女,更不可能是一个女侍会有的。邢嬷嬷隐隐觉得,自己今天做的这个决定,可能会让她的人生再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现如今有些规矩我也需得与你说清楚。”叶冰收起脸上笑意,目光清冷地看着邢嬷嬷,语气冷淡如风雪,“我叶冰这个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别人待我一分好,我便还她十分好。别人待我一分差,我便让他死无葬生之地。做我的奴才,只要一点,那边是忠心耿耿,我说什么就去做什么,永远不要有什么叛逆的心思,若是让我发现了,必定让她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叛逆两个字,叶冰加重了一些语气。
邢嬷嬷整个人还跪在地上,听见叶冰忽然转冷的话,心中却是没一处觉得不妥,反而觉得这才该是叶冰的真面目,更是她选择的新主子,心中便也有些热血沸腾起来。她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大太监阿仓,阿仓正目光涌动地看着叶冰。叶冰的话,叶冰的语气,实在是太像一个高位者了。他在司务府中,自然知道当今皇帝对叶冰是如何恩宠的,这也让他更加信服,叶冰以后会成为一个人上人,是一个值得他阿仓跟随的主子。
“奴才阿仓,此生也愿追随叶女侍,忠心不二。”阿仓走到邢嬷嬷身边,与她并肩伏跪在叶冰面前。叶冰淡淡地点点头,轻轻瞥了一眼阿仓,“起来吧。”这两个人,以后将会是她掀起这楚国后宫风云的得力助手,对于以后的路,她从来没有过的自信。不过,当务之急,却是救得这两人的性命。郑太后命令他们对她下毒手,如今两个人与她投诚了,她必定就会安全走出这司务府,而她一旦安全出去,这个地方就将不再是秘密,而邢嬷嬷和阿仓两个人也势必会为郑太后所怀疑。以郑太后的性子,杀了他们只是迟早的事情。叶冰要保住他们的性命,沉吟一会儿,她便招手让邢嬷嬷和阿仓两个人走到身前,然后轻声叮嘱一二。
邢嬷嬷和阿仓两人越听叶冰的话,心中对她就越是信服。因着叶冰第一件事情不是想着脱身,反而是想方设法保住他们的命。三人一阵商量,便都决定按着叶冰的计划行事。
楚南行接到林峰的消息时,叶冰已经被关押在司务府中三个时辰了。因着他一直在宴群臣,脱不得身,林峰便也不敢贸然上来汇报。好不容易找着机会给楚南行汇报了,楚南行当即就发怒起来,狠狠给了林峰一脚,“若是冰儿出了什么事情,我拿你的项上人头为她作陪!”说罢,只让德忠公公去里面代他会臣,自己却是匆匆带了人往司务府赶,生怕去地晚了一刻,叶冰就会受到无可挽回的伤害。
郑太后的性子,楚南行跟她斗了这么多年,是深知的。乘着他离开就去抓了叶冰,肯定是对叶冰动了杀心了。冰儿,你一定不能出事。楚南行猛地踹开叶冰最后消失的那件庭院宅门,顿时被里面的情形惊呆了。
只见屋子正中,叶冰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面上,她的身上浑身是血,显然是挨过刑讯的,而邢嬷嬷仍在端着药碗往她的嘴里灌着黑乎乎的毒药,而一边的阿仓却是紧紧按压住叶冰的身子,防止她的挣扎。叶冰似乎是听见了开门声,眼皮动了动,然后缓缓地睁开了,露出里面黑珍珠似的一双眼睛,定定地看向楚南行。目光中有凄凉,更有祈求,她的嘴却是紧紧闭着不敢张开的。
“你给我张嘴!”邢嬷嬷仿佛没有察觉到屋里有人进来,大吼着要去掰叶冰的嘴巴,却因为叶冰牙关咬得太紧而不得逞,她气地拿起地上的鞭子往叶冰身上就是一鞭,啪地一声打在叶冰身上,惊醒了楚南行。他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几步走到叶冰身前,抬起一脚就把邢嬷嬷踹到了三米之外的墙壁上,邢嬷嬷整个身子破在那墙上,两眼一翻,还没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
一旁本还按着叶冰的阿仓见邢嬷嬷这样,也看到了楚南行的怒容,吓得赶紧松了手,跪在地上,刚要喊皇上饶命,就被楚南行迎面踹翻在地,“带了这两个老东西去天牢里关几天,待得太后娘娘问起再给她送回去!”楚南行冷笑着看了眼阿仓,“既然他们喜欢用私刑,那就给朕好好招呼他们。”
“南行。”叶冰擦干净嘴巴,目光中满是害怕地看向楚南行,声音中带着怯懦的颤抖,“你终于来了,南行。”说着,她的眼泪再忍不住流下来。
看着叶冰脸上斑驳的红痕,还有那白皙脸庞上的清泪,再见她身上染红了外裳的刺目鲜血,以及她从来没有过的怯懦神情,楚南行心中就像被刀割一样,只恨不得以身代之。都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受到如此伤害。楚南行心中十分自责,伸出双手轻轻小心翼翼地抱起叶冰,就像抱住一件稀世珍宝一样,缓缓地起身,一路往乾阳宫去。
“江太医,冰儿怎么样了?”楚南行紧张地看着江太医。
江太医脸上神情平静,眼内无波,听见楚南行的问话,只淡淡地说,“不过是点皮肉伤,失血过多有些虚,没什么大碍,养养就好了。”说完,他垂下眼眸,似乎是不经意地看了眼叶冰。有些话,他是没跟楚南行说的,这个叶冰的脉象极为奇怪,明明是受损大耗的,却似乎被人用了一些奇药给吊住了性命,还把她濒死的脉象生生扭转成了如今强健的活息。江太医行医多年,自认医术不差,却是绝对没有这个本事的,打量整个太医院,怕是也没人有这样的本事。这个叶冰的来历,怕也是极为不简单,只是这些都不能当着叶冰的面与楚南行说。从上次楚南行为了救叶冰甚至不惜让自己受伤之后,江太医便觉得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皇帝终于真正的长大了,也有了心上人了。只是,这个心上人,也不知道是他的福还是他的祸,江太医想起曾经的先皇和他后宫里的那些莺莺燕燕,心中叹了口气。
楚南行听江太医说叶冰没身大碍,一颗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他自己也懂一些脉象,事先已经摸过叶冰的脉,知道江太医所言非虚。叶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耳边却是时刻关注着楚南行和江太医的对话。她心中也有些忐忑,江太医医术高明,她实在是怕他看出些端倪来。毕竟她这身子,秘密太多。还好,江太医什么都没看出来,叶冰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听到楚南行喊她的时候,便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双目盈盈地看向楚南行,声音中带着丝后怕,“南行,我还以为自己就要看不到你了。”
“傻瓜。”楚南行闻言,心中酸涩,却是勉强撑了笑脸去抱住叶冰,柔声安抚,“我会一直在,你永远不用担心看不到我,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好了。”说到离开两个字,楚南行的声音低了些。青衣卫查了叶冰这么久却是毫无头绪,楚南行就是再爱叶冰,如今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身份不简单,恐怕来这楚宫也是别有图谋。只是,因着太爱叶冰,他心中竟是想着,还好自己对叶冰还有点用处,不然她怕是再不会停留在楚宫,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去。一想到那个可能,楚南行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丢了似的,做什么事情都提不上劲来,甚至无所谓再跟郑太后争权了。楚南行想着,放在叶冰腰间的手上力气也就不知不觉地加大了。
“疼。南行,疼。”叶冰感觉自己的腰整个要被楚南行从中间勒断了,忙去推他。楚南行这才惊觉自己一时忘了控制力道了,忙放松了些,与叶冰告饶,“对不住,冰儿,我有些害怕失去你,便没控制住力道。”腰间的桎梏松开来,叶冰整个人也有些放松下来,她看着楚南行,眼中是淡淡的笑意,“我如今不是在这里吗,南行你不要太忧心了。你且放我躺着吧,这样抱在一起,蹭着前面的伤口疼。”
楚南行虽是有些不舍,不过他是知道叶冰胸身前的伤口的,一时又怪自己不细心,竟是连这个都没想到。忙又扶了叶冰在床上躺好,替她细心地掖好被角,眼中温柔如水地凝视着她,“冰儿,这被子可会太沉?莫不如去拿了我那边的蚕丝被过来。”
“不用了,南行。”叶冰忙拒绝,她躲开楚南行的目光,又怕被楚南行看出来不对,慌乱之下便闭上了眼睛说,“我如今有些累了,你且出去吧。”楚南行看着叶冰,心中有些惴然,却是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只觉得叶冰今日必定是生了他的气了,这才不带搭理他。想到这里,他放轻脚步,目光深沉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