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得！怎么当不得！”郑太后狭长的眼睛直视叶冰的双眼，里面满是寒酸，语气却是万分的柔和，“哀家听说叶女侍在御书房当差，非但伺候皇帝笔墨，还为皇帝出谋划策，解决了皇帝的大问题。哀家看着叶女侍这般文韬武略，却不该只是在乾阳宫中当个小小的女侍给埋没了，正要向皇帝讨了你过来呢。”
叶冰大惊。心中想着郑太后的话，若说她帮楚南行出谋划策，那只有那次的灾荒运粮之事，却再没有其他。只是如今都已过去半月，怎得太后又提起了呢？
“叶女侍博闻强识，不知道可否听过历史上著名的武皇。”郑太后细细摩挲着叶冰的双手，“传闻中武皇姿色娇艳，甚得圣心，被赐名‘媚娘’，如今哀家瞧着叶女侍，竟是觉得那武皇也不过尔尔矣，只是不知叶女侍最后是否能与那武皇一较高下呢。”
“太后娘娘慎言，叶冰绝无此心，请太后娘娘恕罪。”叶冰再忍不住，挣开郑太后的手，跪到在地上。
郑太后便又拉起她：“瞧这慌张的样子，哀家不过是说说。便是你有那心，那也要看朝臣们同不同意，怎是皇上一个人便能决定的呢。自武皇以来，朝中对女子牝鸡司晨格外警觉，不要说你，便是哀家如今，在朝堂也是寸步难行。”
不想郑太后今日找她竟是说了这么一番不可听的大话，叶冰一时不知自己该如何自处，只不敢再让郑太后拉着，又再次跪了下去。
郑太后这次没有拉起她，只是轻笑了一声，才道。
“后世之人说起武皇，大都说只记得她的媚娘二字。叶冰你可知哀家第一次看到武皇记得最牢的是什么？”
叶冰不敢答话，只低着头。
“哀家那时候才九岁，第一次看到武皇的史册。讲地是她与唐皇之间的故事，说是唐皇有一匹狮子骢，但是这马性子列，难以驯服。唐皇有一日便问武皇，可有法子驯服此马？”
叶冰抬起头，往郑太后的方向看去，发现她两眼望着天空，似乎已经完全沉入了自己的回忆。
“武皇便说，这有何难。你只需与我三样东西，一是铁鞭，二是铁棍，三是匕首。我先用铁鞭抽打它，不服，再用铁棍敲击它的脑袋，若还是不服，则用匕首割断它的喉管。”
郑太后说到这里，眼中便重新凝了神，看向叶冰道：“哀家那时候还小，只觉得武皇所言所行不可理解，若是如此简单便能驯服，为何只有她想得到？若是最后没有驯服，又为何要杀了它？”
叶冰在郑太后凌厉的目光中低下了头。
“到得后来，哀家长大了，到了这后宫，先帝去后又辅佐着皇帝接触了朝堂之事，哀家才明白武皇之高见。叶女侍，你可明白？”
叶冰的头更低了，只恨不得从这屋中消失。
“母后，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不能为己所用那便杀了罢了。”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叶冰心里一惊，竟是昭月公主楚月。
楚月今日穿了一身大红散花百褶裙，头上挽着飞天朝凰髻，手中拿着一叠字帖从帘子后走出来。
“母后，我唤你好久，怎地都不理月儿，却是在与谁说私几话。”赵月这才注意到低垂着头，一身女侍打扮的叶冰，“不过是个女侍，也值当母后如此慎重，还给她讲了武皇的故事，母后都不曾与我讲过。”
“你呀，就是孩子气。”见着赵月，郑太后脸上肃穆的神情便收了起来，神色柔和地看着她，“字帖写好了？”
“母后你检查下，快点，我要出去见浩哥哥了，他该是来了。”赵月把字帖甩到郑太后手里，就要往外跑去，却被郑太后拽住了衣袖。
“先别急着跑，待母后看完了再去。”郑太后低头略翻了翻，嘴边道，“怎地你浩哥哥一来，便如此认真了，往日再不见你这般听话。”
“母后，你取笑人家，月儿不依。”
赵月吐了舌头，挣脱郑太后便如风般跑了出去。
郑太后含笑看着赵月跑远了，这才收了笑脸，重新问叶冰刚刚的话：“叶女侍，哀家刚问的话，你可是想好了回答。”
叶冰咬咬牙，到底还是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叶冰不敢妄论武皇。”
郑太后闻言，便嗤笑一声：“不敢？既是敢在御书房与皇帝筹谋划策，却在哀家面前评论一个覆灭王朝的皇帝都不敢？叶女侍这可是跟哀家说笑呢。”
叶冰只垂首沉默不言，不知道郑太后的意思，她怎敢开口，心里只盼着郑太后快放了她出去。
“罢了，既然叶女侍如今没想明白，那便回去想些日子，待得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便什么时候来找哀家。”郑太后意兴阑珊地摆摆手，“明兰，你且出来把叶女侍带去流曲宴吧。”
“叶女侍以往参加过流曲宴么？”
明兰领着叶冰往外走，见她有些局促的样子，便问道。
叶冰实是还在想着郑太后与她说起武皇的用意，一时心乱，便显得有些拘谨了。见被明兰误解，她也不解释，只道：“并没有参加过。”
虽没参加过，却是幼时与姐姐一起见过的。
流曲宴，顾名思义，便重在“流曲”二字，乃是贵族公子小姐们在一起最喜欢的一场游戏。
开此宴需要布置一个很大的假山，假山外曲水环绕，模仿着那小桥流水，缓缓流动，最有趣的是，这引过来的曲水需是活水，需得时时流动。
水上面放着木船儿，小姐公子们分别写了纸团放在上面，有丫鬟或小侍在旁击鼓，待得鼓声一停，谁面前捡着船上的纸团，便要或接词曲，或回问话，更有甚者，在公子哥中听说还玩更刺激地冒险。
因着这宴席非常有意思，而且还能男女同玩，所以贵族家里十分爱摆这种宴席请到了年纪的公子小姐在一起玩耍。
叶冰还在回忆中，便听明兰道：“没参加过也无多大关系，叶女侍只消在旁看看便懂了。”
两人已是来到了流曲宴所在的园子里，叶冰一眼就见到了被楚月缠着说话的凌浩。
然后便惊喜地发现，后宫中的诸位妃嫔也俱都来了，苏冰冰和左思思正坐在最上首说着什么呢。
叶冰便放轻了步子，走到她两身后，蒙了苏冰冰的眼睛，对左思思做了一个“嘘”地表情，故意变了嗓子问道：“苏贵人猜猜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