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幻境之中,莫凝雪提出让她还阳的话,她心里是愿意的。
因为放不下他。
报仇之后,任何事情都可以放下了,除了他。
她放不下,那个深爱的男人。
只是如今才发现,这个男人的绝情程度,让人心寒。
她后面活着,留在段晟司身边,一方面是爱,一方面则是因为……报恩。
报答段晟司相助之恩。
如今他难有了心上人,想要放手了,她心疼,但也没立场去阻止。
他往她身上倒水,想让她狼狈离开……
她只能服从。
因为对象是他。
她没办法对他狠起来。
深吸口气。
“你说的都没有错。”
他不问过程,不问结果,只问原因,她纵然受伤,只能这么答了。
他不要别的答案,她只能这么难解释。
段晟司眼中满是风雨欲来的愤怒。
还有受伤,如同即将暴走的野兽。
阴鸷瞪着她:“白子茵,你敢,你真的敢!”
猜到是一回事,亲口听到她承认,又是另外的心情。
他抓着她肩膀,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
“你这话,是真心的?”
他对她,其实也还是抱有期待的。
白子茵却是惨烈一笑,不予回答。
因为这份期待,完全没有意义。
因为段晟司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根本不会为她的开口所动摇。
也不愿意听她的解释。
他只需要他想要的答案。
那么她说的话,有意义吗?
答案很残忍,却又很直白——
白子茵微微合上眼皮子,而后睁开,对上他蕴含愤怒的眼睛。
“真的。”
反正一直以来,她就没掩饰过自己的所图。
之前跟他摊牌时候,她也说了自己活着就是为了复仇。
是他那时候说了他不在意,所以她才留下来。
可如今,他却在意了?
不容解释?
男人的心,一旦狠起来,也是让人发指的。
但宿命这般,无从抵抗。
白子茵的回答,仿佛是压倒了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磨着牙齿,仿佛失去了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对她说道:“你!走!”
这是赶人的意思。
车子外面还下着雨。
他想在半路丢下她。
……他不要她了。
察觉到他意图的白子茵身子僵硬,眼中有什么湿润的在打转,生生被她压了回去。
仰起头,低低应了一声:“好。”
开门出去。
眼泪从来都是最没用的东西。
挽不回什么。
救不了什么。
解释不了什么。
只会跟别人证明你的无助,你的弱小,你的无能。
只会惹来众多的嘲笑。
不如不流。
有时候自己藏着,比让别人看到好。
至少躲在角落里独自舔伤,不会引来嘲弄和奚落。
即使是弱小,也是有尊严的。
白子茵幽幽叹着气,双脚踩着雨水落在地面上。
段晟司许是气急了她,等她落地,就将车门关上,发动引擎,呼啸一声将车子开走了。
疾驰的车子如一道雨中掠过的闪电,在她身上溅起一滩污水,消失在路的尽头。
“真是……绝情呢。”
白子茵怔愣愣看着那远去直到没有了影子的车子,感觉身体上的温度也在一寸寸消失。
天色近晚,寒风凄厉,入秋了,是真的好冷呢。
可惜大雨连绵,她又身在外面,根本无处躲风。
而今天不知道是喝多了酒,还是受了凉,这会儿身体虚虚的,光是站在路中间,就迈不开步子。
……明明知道很危险,却走不动。
步子仿佛压了千斤,走一步都艰难。
眼中淋了太多的雨水,甚至于后面,都看不见了。
她想离开路中央,想脱离这种狼狈的状态。
她不愿意被命运所束缚。
可是才迈开步子,就身子一软,控制不住摔倒在地。
疼,倒不是很彻入心扉,因为脑中轰隆作响,眼前黑暗,她已经缓缓失去意识。
恍惚间,听得汽车刹车的声音,以及行人的惊叫声。
唇角不觉扬起一个笑容。
这样,也挺好。
生命本来是多余的,如今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如果老天想要收回,那就给了它吧。
经历这么多事情,她已经很累了。
只想沉沉睡去。
再也醒不过来。
段晟司跟白子茵赌气,在听到她承认对自己只有利用,没有爱过的时候,心里一片火气。
那火燎了原,被风一吹,旺得铺天盖地。
他感觉自己四肢百骸,流淌的都是一片热气。
那热气,烫伤了他的眼睛,烫伤了他的心,也烫伤了他的理智。
差一点,他就想直接把她掐死了。
如果不是她下车了,他真的想掐死她!
骄傲的段晟司,从出生到长大,一直都是天之骄子,从未有任何困难困住他,也没有人敢欺骗过他。
困住他的困难,被他砍了。
骗过他的人,遭到报应了。
唯独她,还好好的。
好得……他怒气升天。
可是,却还是不忍下手。
到底是他心不够狠么?还是她仗着他爱她?
感情里面,谁先动了心,谁就输了。
然而,没有谁能控制住自己不动心。
车子开了一路,大雨倾盆,瓢泼砸在车前镜,视线有些昏暗。
他开了刮镜,静静看着那刮子一下一下将落在玻璃上的水刷下去,心头更加烦躁了。
这雨,那么大。
车子都不好走。
他点起一根烟,放到嘴边,才想吸一口,倏忽看到前头的路口处,因为大雨路滑,猛然摔倒在地的年轻人,心头咯噔一跳,恍了神。
手中香烟抖了一下,落在膝盖上。
他木着脸,将烟头掐灭,一双幽沉的眸子在车里不断变幻。
他想起来了,她下车了。
外头下着那么大的雨。
见面时候,她身子本来就淋湿了,这会儿再被淋了大雨……
他记得,她身子骨一直很不好。
被他拉出来的时候,面色还很苍白。
她独自走在路上,会不会就像那年轻人一样,直接摔了……
拳头重重砸在方向盘上,深吸口气,调转车头,朝来时的路转回去。
该死的,那个讨人厌的女人,明明就该让她自生自灭受到教训,他为什么还会心软?
他磨着牙齿,脑中自己蹦出来一个解释。
她是他老婆。
在没有离婚前,都是他老婆,段家的男人素来护短,是见不得自己女人受委屈的。
哪怕现在受委屈的人是他,也断然没有害自己老婆生病的道理。
他低咒一声:“八成是上辈子欠你的!”
不过有了解释,所作所为,便没有那么糟心了。
他担心她,心急如焚用了最快的速度返回去,却没有在那路口找到她。
人呢?
他才离开几分钟时间,走路的人不可能就丢了。
难道……
他不敢想象,来来回回将那附近的路走了好几遍,睁大眼睛看着周围。
依然,没有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