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茵微微瞪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你不想还阳，你要去投胎？”
见莫凝雪点头，白子茵简直哭笑不得。
“你这女人，做人有什么不好，非要做鬼。我是身体没有了，在人世间也没有了执念，所以才放纵自己，你身体还好，明明还可以活着，怎么就不珍惜？”
白子茵的语气几乎是恨铁不成钢了，“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蝼蚁尚且贪生？蚂蚁都不想死，你好好的却……”
“我知道你的意思。”莫凝雪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垂下眸子，“可是，我对这世界没有半点留恋。”
她沉寂了好一会儿，直视白子茵的眼睛，说道，“你替我活下去吧，你还有未尽的遗憾。”
“我没有……”
弱弱的争辩还没说完，就被莫凝雪笃定打断。
“你有。”
“我……”
“洛小荷，何其修，沈星梦，段晟司，这些人，你都放不下。”莫凝雪说道，“别说一狠心走了一切都不关你的事，在乎你的人，会难过痛苦，而你这个潇洒说要走的人，也会留下遗憾。”
她谆谆善诱，“白子茵，眼下就有这么个机会，你为什么要放弃？”
“你也说了蝼蚁尚且贪生，你应该还是不想死的。既然不想死，那就活着吧，带着我的那一份。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我的后半生过得精彩一些，不要像我的前半生一样，处处都是阴霾，再没有了阳光。”
她认真盯着她的眼睛，眼中带着叮嘱和委托。
“白子茵，答应我好不好？”
“既是成全你，也是成全我。”
“但这对你不公平。”白子茵摇头，“你的生活已经够苦了，这是你的身体，应该投胎的人，是我。”
“可我愿意让你活着。”莫凝雪说着，倏忽伸手捂住她眼睛，“记得你答应我的，不要让我失望，不要委屈了自己。”
那双冰凉的手盖上眼睛，视线里便是一片黑暗。
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也看不到任何人。
白子茵有些慌乱抓了抓，霍然抓到一只手。
温热的，宽厚的大手。
是男人的手？
白子茵心头一震。
鬼魂哪来的温度，莫凝雪是女人，怎么可能突然变成男人？！
心下大惊，便想睁开眼睛。
有志者事竟成，她用尽全力，果然最后睁开了眼睛。
视线里一片光亮，跟之前所遇到的黑漆漆雾茫茫全然不同，甚至于因为光线太过强烈，刺激得她眼睛都流下泪来。
赶忙抬手，挡住一半光亮。
而这抬手的瞬间，也让她明白了些事情。
她活过来了，有着自己的身体。
只有人的身体，才能感受到这些感官上的情绪。
而且，她的身体状态似乎不太好，只是抬个手，就感觉很吃力？
心思过处，便听得男人一声轻笑。
“到底是醒过来了。”
虽然看不到面孔，但这熟悉的声音，好听得能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段晟司。
不知道她这样躺了多久，他竟然守在床前。
这跟他一直以来的风格，全然不同。
白子茵沉默。
休息一会儿，眼睛已经能逐渐适应光线，她放下手，目光环过自己所在的地方。
熟悉的环境，便是她最喜欢的私人卧室。
每一处，都那样温和宁静。
而那个俊美的男人，就坐在床侧握着他的手。
跟上次见面时候相比，他瘦了很多，头发有些不争气，蓬蓬松松的。
下巴处，更有青青渣渣的胡须冒出来。
不过这些憔悴无损于他的美色，比起禁欲型的霸总，如今更多了几分沉稳的魅力。
这样一个男人，天生就能夺走所有的视线和光芒，是上天厚赐的宠儿。
房间里没有别人，白子茵怔愣愣看着他的样子好久，才轻叹一声。
段晟司将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怎么，看到我不高兴？”
他唏嘘一声，“你这小没良心的，我可是守了你差不多七天，你倒好，醒来还各种嫌弃。”
什么，七天？
白子茵眼睛瞪圆，错愕开口：“这么久？”
“就是这么久。”男人开口，声音嘶哑，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欣喜和欣慰，“看着你静静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会永远醒不过来了。”
白子茵扯了扯唇：“不会。”
这身体是活着的。
就算她不回来，莫凝雪也会回来。
只要有灵魂归来，就能醒过来。
想到这里，白子茵才忽然想起一个自己差点忽略了的事情。
凝下脸，对段晟司严肃说道：“我不是莫凝雪。”
虽然这般承认很打击人，但她不打算瞒着他。
“我是白子茵，之前跟你解释过的，白国强的女儿。”
眼前男人神色不变，依然将她的手盖在自己面颊上，青青渣渣的胡须扎得她手心痒痒的，却意外地舒服——
心里很快活，喜欢这种亲密的感觉。
但是……
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
她就是她，不是莫凝雪，也不是谁的替身。
别人可以混淆，但某些人，不可以。
她不愿意。
目光聚集在段晟司脸上，等着他回话。
段晟司轻笑一声，眉头稍扬：“我知道。”
他知道？
他怎么知道的？
刚醒过来呢，才睁开眼睛，他就这么机智？
或者是，不管醒过来的是白子茵还是莫凝雪，他都这么开心吗？
心头乱糟糟想着，便见眼前的男人有些好笑开口：“不用多心，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醒过来的人会是你。”
早就知道了吗？
白子茵抿了抿唇，心头情绪翻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道。
段晟司也不用她说道，大手摸了摸她的脸。
“我跟莫凝雪说清楚了，她告诉我，回来的人，会是你。”
白子茵愕然，继续看着段晟司的眼睛。
听得男人开口道：“在你昏睡之后，我做了一个长梦，梦里看到了莫凝雪。”
白子茵心头莫名紧张，咬了咬下唇，低声问道：“她怎么说？”
“她说，你才是我珍惜的人，你会醒过来的。”
“你们……”白子茵眼眸转了转，有些踟蹰，“莫凝雪才是你的老婆，你也让她走？”
她原以为，就算他们见面了，段晟司想要留下来的，会是莫凝雪。
毕竟她白子茵比起莫凝雪，才是一个外人。
“我的老婆是你。”段晟司垂眸看她，一双幽邃的眸中星光点点，带着能溺死人的温柔，“能让我承认的，是你。”
白子茵心下感动，却忍不住问道：“所以，莫凝雪不想回来，是你刺激她的？”
本就敏感的一姑娘，让段晟司一刺激，更想不开了！
段晟司有些好笑，斜她一眼，“我能是那么恶劣的人吗？”
“对于凝雪，我也是心存愧疚的。”
“只是，不爱终究是不爱，强迫不得。”
“凝雪是个明事理的人，她也愿意成全我们。”
段晟司深深看着她，眸中荡漾的某些东西，几乎在一摇曳间，就满溢出来。
“所以白子茵，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再也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