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那就稀奇了。
白子茵神色不变,没有放松警惕,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跟你谈一笔生意。”男人说道,压低的嗓音,听起来隐隐约约有些磁性,意外地好听。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能够坐下来谈的生意,都不该是敌人。
只要涉及生意,就不会轻易动手。
白子茵心思转动,目光将遮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扫了一眼,漫不经心说道:“所谓生意人,断然没有将生意推至门外的道理,但做生意的,素来都该以诚相待吧?”
“哦?”男人目光扫过来,脸被遮住了一半,那双眼中,却仿若琉璃闪动,让人不经沉醉,“我能亲自过来,不就已经表示出我的诚意了?”
这人倒是好大的脸。
把自己身份抬得这么高,也不怕摔下来。
不过来人是敌是友尚且不清楚,对方的骄傲,未必没有理由。
白子茵不敢轻敌,只是微微一笑。
“我原以为,做生意,最起码是清楚彼此的身份才对。”
“没必要。”男人摇头,“有些交易不能摆在明面上,知道过多,对你未必是好处。”
话说到这一步了,再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就是自己作死了。
白子茵眼眸闪了闪,顺着他的话道:“那先生你这次过来,找我谈的是什么生意?”
对方见能找上门,认错人的几率不大。
找上她,应该是手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而她手里,正好有他想要的。
既然不清楚对方来历,东西交换,就得弄清楚才行。
男人不答,迈着长腿朝她走过来,挨近了,只有半米的距离,一米八二的个头,居高临下看着她。
“听说你最近在对付白家的宏盛?”
这消息,对于她的朋友以及敌人来说,并不是秘密。
但对于外人而言,却是不可能宣扬出去的。
白子茵扯了扯唇角,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有一半吧。”
“能否说的清楚一点。”男人说道,“我总得弄清楚你的立场,才决定要不要把东西给你。”
这话的意思是……
白子茵心头一动,挣扎一番,换个委婉的方式:“先生既然知道这个消息,应该知道,我跟白家的子茵小姐,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所以,你现在是在给白子茵报仇?”男人问道,露在外头的眼睛平静如湖水,带着莫名的潋滟冷芒。
白子茵拿捏不住他的用意,斟酌着用词,“先生,这是我的私事,请恕我不能多说。”
男人嗤了一声,“还挺小心。”
白子茵不置可否,“这年头处处都是陷阱,若是没注意,只怕一脚踏错,尸骨无存。”
白子茵弯唇,“毕竟我还不知道先生你,是敌还是友呢。”
“应该是朋友。”男人说道,顿了顿,“如果你要帮白子茵出气的话。”
这话相当玄妙,难道是她曾经认识的人?
白子茵目光不动声色扫过男人的脸,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打量,总觉得有些熟悉,却忘记在哪里见过。
“你是?”
男人并没有回答她的疑惑,下巴微扬,声音冷冽中带着一丝森森笑意。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也不想那对狗男女活得太潇洒。”
白子茵心头有什么闪过,却抓不住,默了默。
“如果先生你抱着的是这样的念头,那我们之间,倒也不是不可以合作。”
面上扯出一分笑意,“那么,你先说,你想要什么?”
男人目光冷冽,霍地朝她扫过来。
白子茵感觉到一股锥心的冰冷,神色不变。
“毕竟你能找上我,对我应该也有过调查,像我这样处境的人,能付出的代价并不多。”
她缓缓说道,“身份看似很高,其实卑微如蝼蚁。”
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事实就是这样。
何况谈判场上,把自己底线放出去的,都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放心,我要的,你绝对能给。”男人说道,语气若有所指,“就是看你给不给了。”
“我原是有些动心的,听你这么说,不免有些动摇了。”白子茵弯唇,“你这般说法,怕是我跟你做生意,付出的代价可得伤筋动骨。甚至,尸骨无存。”
“这就说得过了。”男人低笑,声音里却没有多少温度,“我可是良好公民,绝对不会做那知法犯法的事情的。”
这种话,白子茵听听也就算了,哪里会当真。
他能找上她,还是偷偷摸摸地找,这事情就是见不得人的。
见不得人,当然就是犯法了。
不过白子茵要做的事情也是犯法的,两人凑到一起,谁也别笑话谁。
正想着,便听得那男人话头一转,“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得与失并存,想要总得付出的。”
白子茵单手摩挲着手腕,轻笑:“我正有此意,但是要做生意,得先亮出双方的资本吧?我的资本你很清楚,而你能给我什么,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还没说出来。”
换个意思,就是废话那么多,正事半点摸不到。
男人也不介意她的语气,“既然你开了口,那我也不绕弯子了,我有白子芸和宋建当年在鞍山别墅杀害白子茵的视频,虽然只是一个侧面,但我想,这东西对你而言,应该很有用处。”
“视……频?”白子茵艰难咽下口水,神色有些怔忪。
纵然表现得多么漫不经心,她活着的意义就是复仇。
但她重生这么久了,仇人还活得好好地,不是因为她放弃了,而是压根没有证据证明白子芸和宋建参与了杀人的案子,没有证据扳倒那两人。
所以在仇人面前,她憋屈而无力。
她一直坚信正义终究能战胜黑暗,同时也坚信,正义的到来总难免会迟到。
而迟到的这段时间,足够黑暗猖狂蔓延,啃噬掉正义的边角。
没有人比她更希望宋建和白子芸倒台,可是,也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其中的无力感。
她曾说过,为了报仇,她可以不择手段。
那么现在这个诱饵……
“怎样,我的筹码可足够?”男人将她神色收入眼中,冷静而漠然问道。
当然够了的。
杀人偿命,即使手中握有天大权力,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杀人犯的下场绝对落不到好。
更别说,白子芸和宋建,并没有那般权力,只是个普通人。
白子茵抿了抿嘴,还没开口,心头的渴望已经蠢蠢欲动。
她深呼吸口气,将躁动的心思压下去,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我手中的东西势在必得不是吗?”男人说道。
白子茵眼眸闪烁,捏紧了手心。
“看样子这筹码不太够呢。”男人说着,将手机拿出来,当着她的面播放一段视频。
从火红色的法拉利载着一男一女进入别墅开始,到女人被绑架捆在椅子上,然后,原本藏在别墅里的另外一个女人出来,站着的一男一女对被绑架女人嘲笑用刑……
到最后,一把火将别墅烧起,将一切痕迹掩盖得一干二净。
女人的惨叫,狗男女的得意,都埋葬在肆虐的火海里。
白子茵霍地捏紧了拳头,感觉喉咙处有只手掐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死亡可怕吗?
问任何一个人,得到的回答都是不一样的。
但真正面临死亡时候,只怕没有几个人不颤抖。
何况那种死亡,是噩梦一般的现场。
每每想起,连灵魂都禁不住颤栗。
作为曾经的当事人,那视频的一切,可都是发生在她身上的。
说不害怕,说不痛苦,那是骗人的。
然而恐惧与憎恨,终究已经过去,留在当下的,唯有复仇的执念。
白子茵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自己因为惊惧憎恨差点扭曲的表情,深深呼吸口气,移开视线。
“这东西,你怎么拿到的?”
虽然当初死得仓促,但她依稀清楚记得,那时候别墅里面,只有她,宋建和白子芸三个人。
也对,杀人可是犯法的,谁会蠢到带人去围观。
而且,就算宋建和白子芸心灵扭曲,想看她痛苦模样,也不至于会留下视频来日后慢慢舔……
毕竟,这东西稍有不慎,可就会变成向他们索命的刑事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