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风罕见地表情出现了怪异。
顿了好半响，才说道：“他怀疑你，不是整容。”
本来就不是整容。
但在外人眼里，这个词才是最合理的身份解释。
而段晟司认为她不是整容，那么……
白子茵抬眼看向柳扶风，手指不觉捏紧了。
“而是真正的被鬼上身了。”
柳扶风面色古怪，“虽然这种事情太过于灵异，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是整容，还不如说你被附身更有说服力。”
顿了顿，“段晟司最近，甚至还去拜访了好几个大师。”
白子茵心头咯噔一跳，仿佛有什么东西霍然沉了下去。
拜访大师？
被鬼附身？
这说明说什么？
他分明是害怕她的吧。
在别人看来，这种怀疑是冒犯，是不尊重。
但在她看来，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
她很不高兴。
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她已经“死”了。
白子茵没有说话，但一侧的洛小荷没能管理好自己的表情，透露了自己的错愕。
柳扶风何等聪明，只是一眼，便看清楚矛盾。
对白子茵笑了笑。
“所以，段晟司的猜测，是对的不是吗？”
白子茵还能说什么？
沉默良久，问道：“段晟司这个怀疑，有几分？”
“九分。”柳扶风说道。
“也就是说，他已经基本上确认，你就是被鬼附身了。”
“这样，也就解释得清楚，你跟白家的关系了。”
柳扶风说道，没有给她半点侥幸的机会。
白子茵的手脚一阵冰凉。
眼中有什么涩涩的，想要落下来，却在叹息间咽了回去。
怎么能够哭泣呢，段晟司不屑于，她也不屑于。
只是这种情况被段晟司发现，说明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可能了。
段晟司那天在酒吧离别的时候，说话那么奇怪。
他不让她跟着去，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原来她要报复，他都知道了。
现在他不在身边，她尚且慌乱，如果他回来了，她又应该怎么面对他？
倏忽间，白子茵忽然不希望段晟司回来了。
一旦回来，也就说明了她跟他要撕破脸。
再也回不到从前。
没有温馨，只有恐惧。
他现在可是她的温暖，如今，她怎么舍得离开他呢。
虽然明明知道两人的感情不会长久，不会有结果，但还是不免有所期待。
可是，这一切，在柳扶风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就已经破灭了。
她微微合上眼睛。
“我知道了。”
那一瞬间的恶意，也不过如此。
因为比起被段晟司发现秘密，她更希望段晟司活着。
只要他活着回来，就算他不待见她，想把她赶出去，甚至把她当成怪物对待。
她也没有怨言了。
毕竟他，曾经对她是真的好。
这就够了。
“子茵。”
洛小荷叹口气，把手放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别灰心，我陪着你。”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一直在你身边。”
“你不是一个人。”
白子茵动容，“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这感情浓厚的一幕，刺激了柳扶风的眼睛。
一把将洛小荷拽到身后，他沉声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对啊。”洛小荷斜他一眼，“我跟你不一样，子茵是我真心相交的，我又不会对不起子茵。”
柳扶风噎了一下，小声问道：“你不害怕？”
“害怕什么？”洛小荷白他一眼，“我自己的朋友我还各种惧怕不成？”
“我听说，心怀怨气而死的人回来，必定化身厉鬼……”
后面的话柳扶风没有说下去，但那神情，洛小荷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拍他脑袋。
“厉鬼怎么了，你还歧视厉鬼不成？”
“我告诉你，厉鬼之所以成为厉鬼，是因为生前受到了不公的对待和折磨，不然怎么会心怀怨气？”
“再说了，冤有头债有主，你既然没有做过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
教训完柳扶风，洛小荷一脸不屑，哼了一声。
“再说了，谁告诉你我家子茵是厉鬼的？”
“不是吗？”柳扶风错愕看着白子茵，“可是她……”
“这事说来话长。”反正都这会儿了，白子茵也知道事情瞒不住，索性不跟他绕弯子，将她怎么死的，然后怎么重生的，说了一遍。
“所以。”柳扶风默了默，“真正的莫凝雪，已经死了？”
“应该是吧，反正我来这么久了，都没有感受到她的动静，应该出事了。”白子茵说道。
柳扶风似乎有些不信，“只是威士忌泼向眼睛，抢救及时，也没有瞎，她怎么就死了？”
“哀莫大于心死，致死的，不是威士忌。”
白子茵抿了抿唇，“而是一颗冰冷的心，让她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活着的莫凝雪想死，而冤死的白子茵，却想活下来。
所以，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磁场吸引，所以才能在莫凝雪身上重生吧。
“也对。”柳扶风不知道想到什么，眼里掠过一丝不忍。
托段晟司的福，他对莫凝雪的事情也做过一番调查。
知道莫凝雪的身份，以及从小到大的情况。
小时候就出事了，就被送到了孤儿院，长大后才被接回来，还爹不疼兄长不爱。
孤零零一个人活着，本来就不开心。
后面政治联姻，嫁给段晟司。
被背叛，跟喜欢的人断了关系，本以为嫁人了，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可谁想到，段晟司并不喜欢她。
各种漠视不说，甚至在莫凝雪遭到高明慧欺负的时候，还偏袒着高明慧。
……整个世界，对莫凝雪来说，确实太冷了。
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暖意。
活着或者死了，都不会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哀莫大于心死，所以死了就是死了，有谁关心呢？
柳扶风唏嘘着，“也是个可怜人。”
白子茵和洛小荷沉默。
那可不是，虽然莫凝雪的死便宜了白子茵，但遇到这种事情，谁又能高兴得起来？
尤其白子茵住在莫凝雪的身体里面，更能感受到说这些话的时候，莫凝雪的悲伤。
看，就算是死，也不能释怀呢。
沉默悲伤不过是暂时的，几人调整了心情，柳扶风再度看向白子茵。
“这么说来，你不是鬼？”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有体温，有感情，也没有冲动到失了理智。”
“不过对于报仇，我确实有一种必死的执着。”
洛小荷睨了柳扶风一眼，“少站在道德至高点指责人，是人是鬼又怎样，你遇到她这种事情，你忍得住不报仇？”
活生生被人挖掉眼睛，亲眼看着父亲被残害。
然后自己，也死无全尸。
谁的心里不恨。
而男人，通常对于仇恨的忍受力，比女人更低。
通常都是，有仇当场就报了。
就算不能报，十年再报，也是不晚的。
故而，柳扶风也能体谅白子茵的心情。
“我忍不住。”
他嗤了一声，“别说背叛感情，捅我刀子，光是杀父之仇，杀身之仇，这两项罪名，我杀光仇人全家的念头都有。”
他也有正义感，这般说着，倏忽唇角扬起，看着白子茵问道：“那现在，你要不要杀光白子芸和宋建的家人报仇？”
这态度反转太快，白子茵都有些猝不及防。
因为不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索性不开口。
洛小荷则是哂然一笑，玩味看着他。
“怎么着，又在煽风点火，试探？”
“如果子茵说要报仇，灭杀人家全家，你就觉得子茵残忍，作为厉鬼果然跟你们是不一样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也是白子茵有所顾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