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威胁他。
而走到今天的位子,何其修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
跟洛家千金,以及段晟司的太太硬碰硬,只是以卵击石。
他不想用自己亲人去冒险。
眉头紧紧拧起,左右观望少许,眼中沉过一丝毅然。
“跟我来。”
安静的咖啡厅,空旷的氛围,最适合谈些生意上的话。
三人不谈生意,要说的事情,也不宜大庭广众说出去。
“你们想要什么?”
落座之后,何其修言简意赅,开门见山。
“我以为,何律师是个聪明人。”
洛小荷抿了抿嘴,“聪明人,素来是不需要别人提点的。”
“你心里很清楚,我们想要什么。”
“你们都在为白家的事情而来的吧?”何其修面色沉静,并没有被跟踪追随的愤怒,语气平淡,仿佛说的是一件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事情。
而这态度,刚好激怒了白子茵和洛小荷。
白子茵尚未开口,激愤的洛小荷就哂然一笑。
“你心里倒是明白,亏得白伯父把你当成知己,你出卖他倒是出卖得很顺手呢。”
“出卖一词,我不认同。”何其修眸光幽邃,沉沉的,仿佛黑洞一般,带着无尽的复杂和信息。
“你不出卖,难道由始自终,你的主子都是白子芸?”洛小荷脾气不好,当即冷笑开来。
“她不是我主子。”在何其修面前,洛小荷和白子茵都只能算得上是小辈,小辈的挑衅,他不会恼怒,只是淡淡说道,“我对白家,确实真心过。”
这话就跟渣男辜负了女友,真心实意说了一句“爱过”一样,叫人心塞淤堵。
“既然坐到一起了,就不说那些没用的废话。”白子茵揉了揉眉心,“我想知道,我们之间明明早就有了约定,你为什么还把白家的东西都给了白子芸?”
顿了顿,瞥一眼洛小荷。
“我们查了,子茵的死,跟白子芸和宋建,确实有关系。”
毕竟是关系很好的亲友,被背叛的痛苦,素来是双倍的。
她说到这里,表情里有着忍耐。
“何律师,你以前并不是个会出卖兄弟的人。”
作为一个成名律师,面对的案子何其多,在法律手段面前,任何权利地位都是平等的。
为了不获罪,拿钱拿势砸律师是常事。
何律师这许多年来,自然没少遇到这些人。
然而,他从来都没有屈服过,哪怕是多么过分的威胁利诱,他都能保住本心。
用他的话说,律师也是一种时代的正义使者。
他乐于这份职业。
以前的何其修,曾经是她的信仰。
可是现在……
白子茵的眼里,难掩失望。
信仰的没落,是痛苦至极的一件事情。
“跟白子芸和宋建有关系?”何其修漫不经心的神色微微一紧,目光扬起一抹锐利,看向两人,“你们有证据?”
“暂时还没有。”白子茵说道,“但我们一定会找到,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时间会给出所有的真相,可不是所有的真相,都等得到那时候。”何其修说道,话语意味深长。
白子茵和洛小荷对视一眼,忍不住问道:“何律师,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有。”话语意味深长,但老狐狸也不容易被套话。
“没有?”白子茵捏了捏掌心,面无表情,“所以你承认,你对白家父女,是辜负了?”
“如果白国强跟子茵的死确实跟白子芸小姐有关,那便是我辜负了。”何其修自嘲一笑,“你们也别太高估我的能力,毕竟我只是一个律师。”
只是一个律师,不是多么位高权重的人物。
有人不为五斗米折腰,然而一文钱饿死英雄汉的事,也不是没有。
他又何尝没有任何短处。
白子茵眼眸流转,“你不愿意说,我不逼你,但有件事情,我得问个清楚。”
“你说。”何其修倒是很好说话。
“你帮助白子芸,是你自愿的吗?”白子茵沉吟少许,问道。
“……自愿,亦或者不愿,有什么不同?”何其修自嘲,“结果已经定局。”
白子茵还想说什么,何其修已经站起身子。
“别问了,这事算我职业上的污点,也是我对不住白家,你们有气,尽管对我撒。”
顿了顿,深深瞥了白子茵一眼。
“只要不涉及我妻女,我无所怨言。”
这话,听起来很有勇气,实际上,却是极为不负责的表现。
说白了,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她和洛小荷能把他真的怎么吗?
在这个年代,杀人是犯法的。
就算对他进行制裁,更只得报复的人,是白子芸和宋建。
何其修充其量,不过是个帮凶。
再不齿,也只能这样。
洛小荷跳脚,一拍桌子,冷冷瞪着何其修。
“你这是挑衅,笃定我们不会拿你们怎样?”
“没有笃定。”何其修垂下眉眼,“我还是那句话,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想要怎样折腾我,我无所怨言。”
“折腾你有个鬼用!不该做的,你都做了!”洛小荷咬牙,“折腾你能让子茵和白伯父活过来?折腾你,能让白子芸到手的东西吐出来吗?”
“如果可以的话,对着你这张老脸,我肯定毫不犹豫就是一巴掌过去!”
何其修面色平静,没有半点不悦,就像他嘴里说的。
都受着。
白子茵看得心里发堵,叹口气,拉住洛小荷胳膊。
“小荷,算了。”
她微微合上眼皮子,“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爱憎恩怨,是非黑白,自有计较。”
“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可惜了。”
她转头,懒得多看他一眼。
“你走吧。”
被两人拖进来,倏忽又放人,何其修目光在白子茵和洛小荷面上扫过,神色有瞬间犹豫。
而后果断转身。
“你们都还小。”
何其修背对两人,声音里带着与往日里不同的沧桑和纠结。
“有些事情,不是单凭个人力量就能应对的。”
“贸然面对,只会将自己陷入危险中。”
“及早抽身,或许才是国强和子茵想看到的局面。”
他话说完,没看两人反应,急匆匆就走了。
白子茵赶的人,自是没有挽留的道理,她目送人远去,面上掠过沉思。
回过神,发现洛小荷也有所思悟。
双眼对上,洛小荷扒拉下脸,问道:“凝雪,你说我们是不是误会了何其修,或者其中,有什么苦衷?”
从这些话来看,何其修心还是向着她们的。
白子茵也不确定,略微沉吟,“他是怎样的人,日后总会水落石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