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芬就像是发了狂,不停地挣扎着,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说些什么,最后她似乎也累了,话里只能听出:“杀”、“青”这样的字眼。
她一直吼叫着要杀掉青衣人,恋花和小鱼忙警觉地挡在了沈玉初面前,她今日也是穿的青衣。想起来还有些后怕,若是方才绣芬对她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大夫还没有来,苏元洲身下已经流了好一滩鲜血,他紧紧地攥着陈雨霞的手,说话困难。
老夫人坐得有些远,她颤颤巍巍地起身,沈玉初忙走过去扶住她。明明只有十几步路,她却像是走了很久很久。
每走一步,她的心也就往下沉一分,直到看清了苏元洲被鲜血浸透的衣裳、以及他已经没有血色的脸庞,老夫人终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来人啊!快来人,扶老夫人去休息。”苏易白赶紧吩咐,他说完也蹲下了身:“元洲,你坚持住!爹已经去叫大夫了,很快就来。”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苏元洲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先前虽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也从未放弃他。想着待皇上消了气,还是要为苏元洲求情,就算是不能让他继承侯府,也要给他一个官儿做。
今日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要苏元洲坚持。他现在没有心思管这件事的始末,一心都在自己儿子身上。
陈雨霞已经完全吓傻了,她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这样巧合,她对绣芬下了那样的命令,偏偏自己的儿子穿了相同颜色的衣裳。
眼下她已经不在乎计划会不会成功、就连自己会不会被苏易白发现她也觉得不重要,她在心中说着,只要能将苏元洲救回来,就算是让自己后半生做牛做马,她也是愿意的。
大夫来的时候苏元洲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将他带回房后,苏易白与陈雨霞都被挡在了门外。虽说二人都担心着苏元洲,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同对方说。
没有过多久,大夫就出来了,见他摇了摇头,苏易白的心便是一颤,他激动地上前去拉住了大夫:“大夫,怎么样了?小儿现在的情况如何?”
大夫实在是不忍心,毕竟苏元洲年纪不大,他沉吟片刻回答:“公子被刺中了要害部位……他还有一些时间,您大约能同他说几句话。”
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苏元洲已经救不回来了。苏易白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他控制不住自己,往后面退了几步,最终好不容易才凭借着房门站定。
他此时已经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只是凭着本能往屋内走。然而看到躺在床上的苏元洲那瞬间,他还是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是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有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床上躺着的那个面无血色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吗?明明在不久之前,他还笑着同自己说话。
苏易白几乎是跌倒在了苏元洲的床前,又抓住他的双手,却始终是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苏元洲的手动了,他微微睁开双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说出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父亲……你,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这话一出,他的手便垂了下去。苏易白还在胡乱地回答着:“放心,父亲一定,明日,不,就现在,我立即就去找出背后元凶。你这一刀不能白挨了,你一定要好起来,亲自去问……”
他语无伦次,就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停止了念叨,趴在苏元洲床沿处,失声痛哭。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怎么就这样离开了?
刚刚走到房门的陈雨霞听见他的哭声,便是双脚一软,随即跪在了地上。她想要站起来,往苏元洲那里去,却是怎么也使不上力,只得爬着过去。
苏元洲的眼睛怎么也不肯闭上,像是不甘心,他还这样年轻,甚至都还没有成亲,怎么就这样去了?陈雨霞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他从小到大的样子,她不停地叫着苏元洲,无法相信自己的儿子就这样不在了。
她与苏易白,一个哭泣,一个呼唤,过了许久都没有停下来。
这个时候老夫人已经醒来了。
“你弟弟怎么样了?”她握住了沈玉初的手,先前苏元洲那副样子,她光是想想就已经受不了了,不知道大夫有没有来将他救治好。
沈玉初皱着眉头,有些不忍,她早已经从仲灵韵哪里知道了陈雨霞的事,也一直对她有所防范。今日她一改常态,举办了这样一个家宴,沈玉初便猜到她会在今日动手。
她本想着,趁着这个机会,让陈雨霞的计划败露,却没有想到事情这样巧,她竟阴差阳错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祖母,您……您还是先休息吧!”到底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沈玉初也知道老夫人平日里对苏元洲很上心,实在是不忍心将苏元洲已经离世的消息告诉她。
她越是闪躲,老夫人就越是明白,沈玉初能感受到,她拉着自己的那双手开始颤抖:“你跟祖母说实话,你弟弟他,他是不是……”
沈玉初低下头,不答话,老夫人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捂住自己的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元洲,你,你怎么……”老夫人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沈玉初只得不停地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祖母,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她自然无法感同身受,毕竟苏元洲一直都是害自己的人,就算是他死了,沈玉初也不会有多难过;但于老夫人而言,他毕竟是老夫人的亲孙子,对老夫人也从未做过什么坏事。
老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她几乎喘不过气,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胸口。此事怎么会这样突然,谁又能料到,家中的丫鬟会忽然发疯,这样轻易地就要了苏元洲的命。